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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帝國的崛起  

羅馬帝國的崛起 (The Rise of the Roman Empire )

書剛到手時有點擔心這樣的份量是否吃的下來,兩千年前的古籍,自己的背景知識也不知夠不夠,所幸這書的英文版導讀,加上中文版的導讀提供了許多輔助,雖然光導讀的部份就足夠單獨成一書了,但真正開始讀文本後就發現沒白浪費這篇幅與時間,譯者的功力幫了讀者大忙,雖然有不少錯字與少數地名圖文不一致處加上附著的指文頁碼幾乎全部錯誤,但若無此導讀恐怕閱讀的門檻會加一層.作者Polybius是兩千年前的人,一個希臘人,書原文當是希臘文,英文版恐怕也是近代以後才出現的,這書翻譯的是英文版,加上文本四十書經過千年來流傳佚失,已經不全,如果要當追尋歷史真相看,或者還不如說看一下當時的歷史記錄者是怎麼看待史家,記史這件事.Ploybius貫穿全書的一個中心,在表達何以,如何,為何歷史事情是這樣發展的,與這樣的結果對於人們是否有預期性,他明言若將以上的元素從撰寫中抽掉除去,書寫歷史將只剩描寫與娛樂功能,因此這本書不單在做歷史事件的描寫,作者頗有著墨在許多事件的因果上.當然,若要追究撰寫這本書的實質目的,Polybius開文即說這書的原始動機在於探討羅馬何以能在五十三(西元前220~167)年內由義大利的一個城邦崛起,如何迎接每次嚴峻的挑戰,從不知大海為何物到打敗海上強權的迦太基,歷經三次慘敗後如何擊退一代名將漢尼拔,也讓希臘人願意臣服於羅馬,並且使地中海成了羅馬人的內海,進而征服稱雄於當時的世界.

 以前少以西方古籍為閱讀標的,不想這書比想像中好多了,敘述以羅馬,希臘兩線進行,這是作者Polybius的世界觀,也是當時人的世界(起碼當時西方人是如此);這個觀察點很要緊,知道不要去與古人為難.時間,空間與今日大不相同,知識,常識,科學,地理觀切不可以今人標準度之,Poliybius連當時的地理環境都因為缺乏資訊而有許多誤解之處(他連阿爾卑斯山的走向都理解錯誤),自然對某些史實描述會出錯,比如漢尼拔進軍義大利的路線即與李維所述不同,但是作者自身遊歷過非洲,羅馬與西班牙,所以許多事情比較接近記實報導.也是Polybius自豪不同於其他史家處.

 原書40書,只有部份傳世,包括第一書到第五書是完整,第六書的許多篇幅,以及其餘三十四書的斷簡殘篇,在缺乏完整內容下,閱讀者難以從了解全盤史實為目的,不如專注本書作者的觀點,寫作結構與當時的政治制度,軍事組織,外交策略等事物.即Polybius自己所說"研讀歷史既是最真正意義的教育和從政生涯的訓練,而且也是教導人們在遭遇災難時,要如何能有尊嚴地承擔命運所帶來的浮沉,其最可靠以及唯一的方法便是被提醒到其他人所蒙受過的災難." .

 雖然是談羅馬為何會在短短五十三年內(西元前220~167)崛起,然而書中實際橫跨的時間是西元前264~146;文本開頭花了二書的時間談第一次迦太基戰爭與同時間希臘的歷史(西元前264~220),而在後頭又接了西元前167~146年的歷史,主要是作者於當年起被羅馬人羈留17年,以他個人在非洲,西班牙,羅馬的遊歷見聞為基礎,來談當時羅馬帝國的元老院政治,與對外戰爭,執政者的實際作為問題,雖然Polybius與西比奧.埃米里亞納斯的私交是否影響寫作的公正性頗受質疑,也有人質疑作者標榜個人主觀角色的問題.這些問題多少有其價值,但若說前二書引出崛起背景,後者以實見為礎,來說明羅馬能在五十三年間演變崛起的因果,或者有前後相互應照處,倒是有其衍生的特別處.本書一個最重要的底韻,Polybius做為戰敗者阿凱亞被羅馬人強制羈留的一人,他是以敗者的立場,以希臘人為閱讀對象來寫這本書的,說明為何羅馬能贏,而希臘失敗,此點正是作者一再強調的,若無因果推衍,僅單賴命運女神.,則書寫的歷史只有娛樂功能而已

 第六書主談羅馬憲政與軍事,是羅馬崛起的主要論點.Polybius推崇羅馬的政治制度,認為這是它能擊敗迦太基,漢尼拔,希臘稱雄世界的主因.Polybius指出過去論及政治制度的權威作家提出"王權政治","貴族政治","民主政治"三種類型,他質疑這些分法究竟是唯三的體制還是三種好的體制,他指出不論他們怎麼說都是錯的,而且明白指出羅馬能夠稱雄天下,就在於羅馬政治正同時混和了這三種制度,形成彼此平衡與牽制.他先提出另外三種體制"僭主政治",寡頭政治","暴民政治"為前述三種類型的腐敗型態.前三種體制若單獨施行,往往虎頭蛇尾,時日一長或後世荒唐,總是出現弊端,本來良好的政治運行即刻瓦解,使得國家遭難人民受苦,Polybius指出羅馬的執政官,元老院,與羅馬人民,分別形成了王權,貴族,民主三種體制混合,制度上彼此制衡,執政官不能獨大,元老院亦受制於人民,形成非常有效率的運作模式,以致羅馬不易落入腐敗狀態,在國家遭遇困難時更容易團結一致共同對外,所以他認為這是羅馬遠遠贏過希臘稱雄的重要因素.

 本書同時以底比斯,雅典,克里特與斯巴達的體制說分明,除言明各自制度的良窳外,亦試圖導出羅馬政治的優點,Polybius將雅典與底比斯放在同一天秤上,在他之前的史家相當推崇的底比斯與雅典,Polybius卻不以為然,他指出這兩個城邦都是因為命運的女神照拂而能獲得一時成功,一但好運不繼,自然落入衰亡,在他的觀點中,底比斯的短暫興起,一方面是由於斯巴達在戰場上犯下錯誤,與在同盟陣營中所引拉的仇恨致敗於底比斯,另一方面是由於出現兩個英雄人物,沛洛皮達斯,艾帕美農達斯的帶頂,使得底比斯能崛起一方.Polybius表示底比斯的成功是源自公民的成果,非來自於政治制度上.而雅典,則是一個性不穩定的民族,許多時候宛如航行在大海中的水手,眼中無船長任意作為,但一旦遭逢暴雨狂風,水手就會暫時恢復理性,一致團結對外,直到風雨過去,恢復平穩後,水手們才又回復不穩定的本性,當船再臨岸邊,則水手彼此爭鬥廝殺,是一個能共艱困,卻不能同守安寧的民族,Polybius認為雅典的公民莽撞衝動與心懷怨恨,底比斯則習慣以暴力處事,兩個城邦都是因為人民的性格衝動而政治難長久.

 至於克里特與斯巴達的政治論述頗有趣,簡直回到當前世界,斯巴達,一個公民均等分配土地的國度,一個重視金錢所得手法是否合乎公義的民族;克里特,一個重視商業,人民渴望金錢的民族,兩個完全極端的制度,完全是公平正義,道德論述,原來當前爭議二千多年就出現了,Polybius明顯是道德主張,他對於斯巴達的制度較為推崇,但也指出問題所在,當斯巴達只是一個封閉的體系,無意對外發展時,斯巴達的制度發展的很好,自取自足,但是一旦斯巴達向外擴張,他們這種均分的方式,往往支應不上,對內需要講財富均分,注重公義,但轉而對外,特別是對希臘其他城邦的物質,土地,人民的欲望就轉而形成偷盜貪婪,終至敗亂.至於迦太基,Polybius指出它的憲法剛開始時設計良好,迦太基有國王,元老院組成的議會有貴族權力,人民在那些適合他們的事情上,則是至高無上,國家的一般架構與羅馬及斯巴達相似,但漢尼拔戰爭開始,迦太基的政治狀況陷入衰退,人民的影響力可以主導國會議事,但羅馬的元老院仍具有發言權,這意謂迦太基的國家大事事由群眾決定,來對抗最傑出之人決定的羅馬,雖然羅馬在戰場上一再失利,但他們的決策智慧決定了最後戰爭勝出者.

Polybius從若干國家的體制中得出一個重要的描述,每個國家都會從兩個來源面臨災難,一是外來的,一是內部演化的,對於外來的災難我們無法列出固定原則,當一個國家在抵擋內部災難,通常是源於政治腐敗而來的災難時,不論是王權,貴族,民主三種中的那一種,剛開始總是能獲得優勢,以無可爭議的宰制,使得生活回歸常態,但當長久的繁榮影響下,越來越奢侈,而公民對官職的競逐與其他方面的活動,會越來越激烈,當這種社會現象越明顯,對官職的欲求,以及沒沒無名與無利帶來羞辱,加上舖張與炫耀流行,會導致衰退出現,這變化的主要始作俑者將會是群眾,他們有時認為,社會其他成員的貪婪,使得他們感到委屈,但其他時後卻被那些期待官職的人阿諛奉承,而感到自負,在這階段,他們會被刺激而憤怒,他們的思慮經常會受到激情,而擺蕩不定,所以將不會同意去服從領導人,甚至拒絕與他們平起平坐,而會去要求所有的事情,或是將最大的一份留給他們自己,當這發生時,這憲體已經改變其名稱,而成為聽起來最壯觀的:自由民主,但其性質卻是所有政體中最惡劣者,即暴民統治.這種描述簡直與今日之勢相當貼近.而它不過是個二千年前人的觀察推論.

 除政治制度外,Polybius花了相當的篇幅介紹了羅馬軍隊,軍事編制,從招募來源到士兵收入,組織,受命,移動,開戰,獎懲甚至駐防等各種細節,事實上個人覺得羅馬短期能從區域興起,軍事力量還是佔著主要因素,希臘以方陣軍團為主,適合在平坦開闊地形,時間,空間中作戰,而羅馬軍團並不以特定戰法為主,而著重在交戰中戰士的運動性與破壞性,相較之下希臘戰法明顯呆版欠缺對於戰況變化的調整能力,而羅馬以騎兵輔以步兵的戰法,能快速面對變化玵改變,恰好是希臘戰法的剋星,此外,Polybius指出相對於希臘軍隊組織的鬆散與隨意,羅馬軍隊組織,紀律,士兵的戰力與精神力都是當時之最,並且能有效利用義大利同盟之力,相對的迦太基國於依賴傭兵,這些傭兵因利而結合,利盡則散,不易維持長久的合作,且隨時有因利倒戈的可能,相對的,羅馬採用了宗教性的教導,雖說是幾近催眠,但有效的將羅馬公民導向認同羅馬城市精神,以共同的城邦信念聚集成的強大戰力.雖然我們對作者推崇以宗教迷信治軍的方式不以為然,但當時的環境,以今人的眼光評論或者並不恰當,且Polybius也非全然迷信,他期盼能以以實際經歷出發,做為寫做基礎,才是真正的史家,

 柏拉圖說"若哲學家成為國王,或國王成為哲學家,則人類一切事務將會一帆風順",Polybius則順著此意指出,以上二者若能有一成真,對於歷史是好的,他認為史家應當是行動派,他批評泰比亞斯等過往史家不懂政治,軍事,且又不從事旅行.這些人純粹只根據過往史料,加上個人的價值想像在書寫歷史,只是一群躲在圖書館靠著古人的資料,不必冒風險的安逸者,對於史料又沒有證實之能,"眼睛是比耳朵更有用的工具",Polybius對於不能透過個人的生活經驗,與旅行觀察考證所得出的資料推論,表示不值得輕信,也不是一個真正的史家做為,且Polybius對泰比亞斯過度從個人好惡出發來評斷人物給予相當大的抨擊,認為泰比亞斯完全脫離理性與科學論述,將個人價值轉換成對錯的標準,完全污辱歷史記錄者的功能,而從書中關於黑海的地理描述,我們發現Polybius試圖透過科學性的觀察來解釋他預期黑海總有一天會被沖積物填平,以今日的眼光,他的推論是錯的,但這無礙於他的科學視角,充其量我們只能說他的科學知識是錯的,但一如前面所說不要與古人為難,比起同期的東方正是秦始皇一統天下到漢文帝,希臘人Polybius做為歷史撰寫者是有一種絕對不同於東方史家的方式與角度,這不單是文化差異,恐怕多少也反映著日後在科學,理性,乃至政治,軍事上方方面面的差異.這個差異也就是推動我們看這本書的動力,加上後續譯者的輔助,對於粗淺的了解羅馬歷史有幫助,也能循著直線往上追溯希臘波斯雅典斯巴達的戰爭,往下更進一步看看羅馬帝國的歷史,同時代的埃及王國,敘利亞王國,包佳曼,乃至馬其頓歷史,因此雖然編誤不少,仍不過份減損其價值,值得高度有興趣者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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