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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濟群生錄  

道濟群生錄 

 滿紙荒唐言,這書簡直是鄉道上的流浪狗,見人即吠,野的很.馬橋接道濟群生錄反差是大了點,文字撒潑,人不似人,鬼不似鬼,說那是魔界,是三界外,可又似乎就是現實世界,說那是藥師佛,判官,保生大帝,卻又是活脫脫的醫生,護士,廟祝,還是個路人甲乙丙,它是通俗台灣靈異事件,偏又有喵喵哈嚕似鬼娃恰吉的穿來跳去,一驚一咋,人,魔,貓狗大戰,鴿子報恩,也報信,槍榴彈,機槍連發,點發,迫擊彈飛舞漫山搏火,分不清雲山霧罩還是煙硝塵埃,超脫奇幻,嘻笑怒罵,嘻嘻哈哈,夠低俗,還不到俗不可耐,夠無聊,因為民不聊生,不但聊生,並且聊死,聊死亡話題成全了道濟群生錄,書是一把辛酸淚!而這種喜劇誇張的手法演繹面對死亡,對知識領域不可及,對智慧的不可理,像走在懸崖邊的處置,擺脫哀傷,痛苦,全書荒誕無釐頭,甚至到莫名奇妙,但反而有那麼一點脫軌的效果.

 一向對於太空科幻,或神鬼的題材無感,靈異電影鬼片常是看不下去,不是因為它們怪異的想像,恰在於這些素材的意外度很低,對我而言無聊,沒有新把式,又嚇不到我,本書差點中途而廢,是忽然想到這奇幻為一種諷刺真實世界的手法,不是著意在怪力亂神,也不是鬼吹燈那類小說,才能繼續讀完.有著紅樓夢的那塊石頭借一甲子功力,又有類似花和尚大鬧野豬林橋段ICU病房,西遊記奇幻的人魔交戰炎山惡水,文字間卻存著大量金瓶梅式的對話與人物淫想,仿著章回體,四大小說都到齊了,卻完全不是傳統小說,文字風格像鄉民,粗俗間夾帶酸民戲謔,夠酸夠臭夠俗夠下流,絕不文雅,畢竟這面對生死,不可能一心安穩,斯文擺譜,那樣會被譏為假過頭的文青,也太沒有創新的意味,生活中沒有的那種嚴肅時刻,卻必需在不得以中置身險峻山中,但也不會刻意言之有物,描述的是一種抉擇,不解與疑惑,同時也是一種吶喊,一種發洩與鬆弛,.

 從文字風格看是難與嚴肅掛勾,故事是實際經歷,觸及的主題絕對正大恢宏,談親人離去,至親病危,談醫療體系,保險制度對於一般人的影響,雖說是嘻皮笑臉,可以覺得好笑,也可以認為無聊.但是人終究必定面對,它寫下平凡人的無奈,特別在醫學這個主題下,不單是財力不足,更因為知識乏力.

 就學會計的來說,附近公館大學有會計系,遠處三十分即能入學的大學也有會計系,幾乎只要是大學,就有會計系,不論資質如何,能通過CPA考試,就具備會計師資格,沒人會理會原來出身何處. 但很少人注意到,醫學系完全不同,除了少數尖端的學校外,醫學系不常有,中上資質的人原則上都進不了,只有智商最高的一群才容易考上,在本地,沒有醫學系學歷不能考醫師證照,若是國外二,三流醫學系畢業也是不能考,醫生這個行業先天就是量身打造給高智商者的天堂.這種取材方式,造成極端的資訊不對稱,知識不對稱,一般人只要沒有相關學校經歷,就被設下了無法跨越的門檻,對這個行業的特殊智識完全無理解力,至少對應於醫學系的學而言,這種知識不對稱是絕對的明顯.這種不對稱尋常時刻並不重要,甚至與多數時刻的生活也沒有關係,井水不犯河水,一旦需要上醫院,看醫師,因為信任,也因為不對稱,人們只能完全依照醫師指示,才有康復的可能.問題是,當專門的醫生專門知識與能力無用武之地,當醫學知識的極限無法治癒病人時,這種資訊不對稱,就出現了信任質疑,與決策閃躲的可能,而在現實生活中連續演出一段段荒謬的劇情,荒誕的問答,不可思異的主客異位.

 當書中張繼面對肺炎與腹部積水雙重症狀纏身,既插管無法灌食,缺少足夠養份又已過九十高齡而不知能否承受一連串手術,此時又有突檢查出的胰臟癌,更添困難;醫生群中隱隱有了積極派與保守派的產生,保守者的思維是病入膏肓就是等死,不如就讓自然取代積極的醫治,該怎麼走,現實會告訴我們;積極派的醫生則是,只要有可能就該醫治病人讓他有持續延續生命的可能.積極與保守不單是科學性的問題,還牽扯到醫學倫理長幼輩份,涉及到健保制度支出與醫療疏失法律等等的考量,醫患關係,互動,與權責問題,這本小說即是以這些議題為基調,化成一個個場景,橋段,雖說是喜劇結構,卻是少見有關社會的題材,畢竟這種題材不討好,少了通俗愛情或是青春偶像,完全不會是暢銷讀物.也許有人會問,質疑醫生的能力好嗎?不如回頭看一下,在通俗的社會地位,財富,知識,甚至天生智力,相對於都屬於弱勢的患者與患者家屬,在醫病關係上大多數時間是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只能聽命,問題是聽命竟可能不能救命,至少某些醫生認為已經無救,而醫生卻將此天大的秘密藏於心中,只能以隱誨的言語暗示,或是潛藏在對話間,希望患者與患者家屬能自己體悟其中的奧議,而縱使不懂,基於對醫師的完全信任,對智識的陌生恐懼無知,即使像我這種人一樣只能相信,因為連質疑的能力都沒有,缺少了對醫學的了解,原來是連話都難以對上,何況判斷對與錯,因此偶爾或突然以的質疑一下醫生的條件出發,並不是不能夠的討論.

 當H醫生說可以造廔手術,家屬似乎得到一絲新希望,卻活生生的被氣急敗壞的X醫生給喊停了,但是停止與否卻是由病患家屬決定的,我們在書中常看到醫生小心翼翼的說明了觀點後,只能循著患者家屬回應的話尾,或話中之意,揣摩其意,絕不敢用絲毫確定的口吻,當L醫生陌名打電話來罵了病患家屬不該氣切時,手術做與不做對患者的優劣竟是讓非醫療人員決定的質移立刻湧現腦中,當X斬釘截鐵的說不能造廔後的第十二天,卻又說可以造廔喽,聽在患者家屬耳中,這實在太荒唐了,但在當下,也選擇不對醫生提出質問,因為根本無力判斷這些對錯,且患者仍在醫生的手上,只能選擇啞巴吃黃蓮,竟然只能令醫生的多變決策一再的延誤可能的生機,而不能有另外的做為,轉院如何?換醫生如何?一樣的循環重複而已,而這種痛苦煎熬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我的父親年過八十,每日運動,能吃能睡,一生未曾生過比感冒更嚴重的病.很突然在一個冬季的早晨昏倒,做了心肺復甦,叫了救護車送到離家不到三分鐘車程號稱宗教慈善濟世的醫院,心肌梗塞急救不到一小時就走了,與書中萬康家人的煎熬不同,我們是在毫無預期下面對親人離去.相同的是,此事確實曾讓我思考過醫療體制的問題.回想急救過程中,急診醫師的處置,一直都能感受到一種冷靜與冷淡,但患者家屬當時眼中的感受,多少覺得醫護人員冷酷,或冷血,也許因為他們看多了,也許他們認為救不起來,至少我沒有感到積極性,醫師說只要能脫離昏迷,就能進行檢查看是那個部位的血管出問題,因為是我親手做心臟按壓才讓父親從昏迷中醒來,此後一路到急診室,父親都是清醒的,交到一個能力比我好,擁有儀器更先進,協助人手更充裕的人手上,反而不能清醒,怎會讓人不懷疑他的能力與心理.我私下有過猜測這可能與健保制度有關,因為醫師怕即使做了進一步的檢查,依然救不回病人,浪費了醫療資源,也怕可能引起醫療糾紛,還不如把這手續與成本都省了,在急救不醒持續一段時間後,醫師當下曾對我們說"你們要不要轉院",但那種情況下,轉院無異宣告放棄,因此就像書中萬康曾懷疑保守派思維的醫生有故意任自然力帶走患者的嫌疑,我曾懷疑急診的醫師沒有盡其所能,而這本書談的嚴素議題,對我而言,就是血淋淋曾親身面對的現實,同樣的質疑質問,我們都沒有對醫生開口,但在我們心中曾不只一次的思考其中關係,而才會有前面所說知識不對稱與受保護控制供給額度高智商醫學系的想法,甚至我認為控制醫學系學生供給額就是保障醫生處於低競爭高收入的行業,而這種環境讓醫生不愛擔負風險,寧願處理不會有糾紛的個案,除非經濟上能保障醫生冒風險能有高收入,畢竟他們是智商最高的一群人,聰明的人最知道如何先自保,而健保制度施行後,限制醫師可能的收入數額,至使某些科別收入與醫療風險,體力勞務的不對稱,讓醫生避之不及,而專挑安全的科別從事,也怕多做多錯多被告,還不如消極的處置重大緊急病患,這些可能的懷疑絕非隨口大愛小愛這些漫談可一語畢之,而作者竟能以這種筆法與荒誕想像來造就,不得不令人稱讚.

 這是一本奇特小說,也是作者的實際經歷,張萬康文字粗放,其間採用的人鬼交錯手法荒謬又有嫌不夠精緻,或許不是絕對的佳作,但憑讀者個人喜好的角度去評價,但我推崇本書想說的一點點道理,也許作者也不喜愛文以載道這種老掉牙的觀念,但是有那麼點社會議題的發想,確實是當前藝文創作最缺少的類別,像是近來電影獎的問題相同,近20年來社會開放了,按說創作的多元化與尖銳化是可以預期的,但市場交戰的結果卻沒有朝這個方向走去,反而越發狹窄,不得不讓人想想這是怎麼回事,正如我對醫生行業的質疑,讓這個職業一直由高智商的人所獨佔,是不是創造什麼有利處,卻也同時毀掉其它的可能性,所以,我看這本書不是按著那些寫序或後記以文學手法的角度,而是實實在在的實用觀點,一個只要不是鰥寡孤獨者終究會碰上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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