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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查女孩(甘耀明)

   這次計畫裡的最後一本,邦查女孩,單一本份量最大,不過相比之下文字接近平日口語,去掉甘耀明前著殺鬼的魔幻場景轉趨寫實,所以反而看得放鬆不拘束.

   邦查是阿美族的自稱,邦查女孩就是阿美族女孩.女孩名叫古阿霞,她的七個原住民名字之一叫法莉妲絲.邦查女孩是個愛情故事,所以需要一個男主角,男孩名叫劉政光,不過古阿霞都叫他帕吉魯,原民語中帕吉魯的意思是麵包樹,法莉妲絲則是棕子花.劉政光是個日台混血,日本父親二戰後期被徵調離台去南洋從此音訊消失,所以他由母親劉素芳養大,帕吉魯的外祖父是個索馬師,索馬師是指用傳統手工鋸鋸原木的伐木工,帕吉魯則繼承了這項身份與手藝.古阿霞是個美邦混血,他的黑人父親參加越戰來台休假因此與他母親相識並生下他.但是後來感情破裂,美國父親遠走,他的母親將古阿霞賣入妓院當雛妓,直到他的外祖母犧牲自己解救她脫離苦海,而後她在花蓮市的一家麵店內工作了五年,直到帕吉魯出現.這段愛情故事的背景時間約在1978到1979年.

  邦查女孩是個愛情故事?是的,應該沒錯,雖然其中真的沒太多現代性與都會性的那種橋段.但我將故事簡化成以下這樣:帕吉魯自幼被他外祖父暗中培養成一個不好語言表達,不愛說話的自閉小孩,同時拒絕現代文明包括接受現代教育,所以他連小學都沒畢業.外祖父這樣做的目的其實是他以帕吉魯的名義買下了一座充滿數千株千年古樹的森林,為了避免這座森林遭到砍伐,這位老人不但裝神弄鬼讓這座森林背上"咒讖森林"之名讓一般人懼鬼神不敢接近,同時將帕吉魯教養成一個遠離他人的孤僻伐木工,這樣就能避免外面的商人透過利誘或詐騙來買帕吉魯名下的森林,如此這座千年森林就能避免被砍伐的命運.兩人在花蓮市偶然相遇後,古阿霞跟著帕吉魯來到了山上摩里沙卡的菊港山莊,這是一個在被伐原木的集中地所設立的旅館,古阿霞在這裡居住生活了下來,後來發生了一次流籠故障事件,要去山下上學的小孩被困在通到山下的流籠中,卡在不上不下的幾百公尺高空中險些發生危險,古阿霞思索著要避免學童再次發生危險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原本廢校的大觀分校復校,但是復校需要錢.於是古阿霞與帕吉魯就展開了籌集復校經費的行動.他倆下山去向天主教,基督教,甚至是後來的慈濟募款,也得到精神分裂的老兵吳天雄的資助,同時繞過大半個台灣去尋找被誣為共產黨的帕吉魯的小學老師文老師,為了籌措更多經費,古阿霞打算去參加五燈獎哥唱比賽獲得獎金,而帕吉魯則是偷偷的把"咒讖森林"賣給日本人."給你全部的樹,給阿霞蓋學校的錢",是帕吉魯留在原木上的留言.也是他的愛情宣言.他放棄了森林,放棄了傳統手鋸改用現代電鋸.,為了學校為了阿霞他賣掉森林卻彷彿被森林被大地咒讖,突然的地震引發的落石與倒塌原木壓住了他,經過萬般掙扎終究沒有走出咒讖森林,帕吉魯死在咒讖森林,而阿霞則是在拯救了因山難失意的豬秧秧後放棄了五燈獎參賽重新回到花蓮,這個自出即生被教養成孤單不與外人多言的男人,在古阿霞的帶領下走出大山,走出森林,迎向人群,迎向愛情,打開了他封閉的心,雖然他的心已經有了新的歸向,但是最終仍葬身在他被賦予使命守護的那一片千年森林,是緣分也是命運.

  雖然沒有完美的結局,終是個愛情故事,也因大多數的內容都屬於大自然,屬於登山,屬於樹木,屬於我們以為的人類學,社會學,宣傳上也以自然為主題,掩蓋了這個屬於悲戚的故事.起先,我以為作者是天真的,這個小說裡並沒有所謂的"壞人".彷彿是一個良善的天真世界.但轉念一想其實是真實的,雖然這裡沒有絕對的壞人,相對的也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好人.任何一個角色都是好壞兩面兼有.同時這個故事也發展出與近年本地文史作品大面向的不同,它沒有降伏在政治主流觀點的鄉土正確,環保正確,本土正確,勞動正確,或是族裔正確,它反而有讓讀者自問價值意義比較的意思.拿一座森林換一段愛情值得嗎?拿千年森林交換後代子孫教育值得嗎?為了保護千年森林而犧牲一個孩子的人生值得嗎?乃至於劉素芳為了登山而將生命留在聖母峰上值得嗎?因此除了那些關於大自然,關於動物,植物,這小說可不單純的在訴說開發與保護環境間的衝突那麼單一化的問題,因為不會一個集體中所有的個體在思想與價值上完全一致,未必所有的原民都與劉政光的外祖父有完全一致的思維,那些願意進城生活,願意接受現代物質文明社會的原民也該有他思考與行為的自由與空間,也沒有一定必須犧牲個人成就集體的這種絕對正確答案,同時,這個故事的安排也有森林大自然並不自外於社會,它或它們也是現代社會的一部分,這與外面的價值觀應該是完全不同的.

  以上之外,這本小說還結合過往的歷史創造出一種屬於"孤獨"的氛圍.現代物質文明的體系下,人越來越孤獨於自然之外,既聰慧卻又渺小,人們擁有了種種超越性的科技,生活越來越便捷.但另一方面,孤獨感和異己感也越來越強.小說裡就傳遞著人類的肉身包含著地理,氣候,動植物,土壤.因為人就是從其中孕育出來的.萬物互相包含所以有天然共通的地方.不過隨著人類物質文明的發展,這一共通性被人類自己隔絕掉了,所以找不到彼此之間互相感知的頻率,聽不到彼此的聲音.缺乏這方面的認知.而寡言的帕吉魯就是被創造出來感知這部分的,古阿霞則是帕吉魯的翻譯,是帕吉魯的發言人也是他對外的窗口,也就是透過帕吉魯與古阿霞,人們可以感知到大自然中的動植物行動,心靈,或是天候變化的想法.而透過這對自然感知情侶的旅途,他倆讓天主教,基督教,佛教不同宗教不相往來的團體的各自愛心結合為一.他們在吳天雄的指引而在玉里的精神病院他們協助一群被禁錮老兵而認識了"紅字",為了尋找紅字的家人,他們去到了台南,也因此知道了文老師的墓地,被帕吉魯祖父誣為是共產黨的文老師並沒有留下屍骨,他的墓裡只埋葬了400多本書,而這些書在循著古阿霞與帕吉魯回到了摩里沙卡的復校裡.等於冥冥之中,文老師雖然曾經被逐出山林,卻又另一種型態回歸山林繼續他的教育生涯,而這正是帕吉魯外祖父當初所想阻止而誣指他為共產黨的原因.

  這裡有愛情,也有自然,更有其他,實際上就是一部關於人生存意義的故事.表面看來有些天真,有點脫離真實,彷彿童話故事才有的人物情節,但實際上想深一層也許作者比我們看得還更多更務實更接近真實一點.整本讀來並不費力,只有一點不知是編輯還是作者的問題,就是一般小說在同章節裡需要轉換場景的段落間會空白一行或兩行以示區隔,但這本書裡很多地方沒有這樣做,不知是失誤還是刻意,偶爾轉換間會有點突兀.而我以為作者以混取代純,野生森林樹種間雜,人物各種混血,人與物又各自混雜,你泥中有我,落地生根各有其命其緣,正是大自然的生長型態,只有人造林社會工程術才有單一純種林純種人的設定,這絕對是很有意思的對比呈現.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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