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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gold mountain blues,張翎)

     連續六本華文女作家的最後,金山,幾本中分量最大,約45萬字,不過文字卻是最直白通俗淺顯的.

     故事簡單,1870年左右,廣東開平縣一個叫自勉村的地方,一個三代都是屠戶的方家因為意外突然成了暴發戶,得了不義之財的方元昌幾年內就把大筆金錢揮霍光後暴斃,他的長子方得法為了守住僅存的祖厝田產,在看到村里有人從海外的金山回來娶媳,排場好不威風.於是隻身一人跟著前輩紅毛同赴加拿大的金山淘金.故事便是從方得法到加拿大後開始從鐵路工人,開辦洗衣店,到開闢農場,辛苦的勞作賺錢,將錢寄回養家買田建築碉樓,然後逐步的第二代,以及在加拿大出身的第三代的人物出現.這本小說便是由第四代的艾米.史密斯在2004年回到自勉村探訪碉樓尋根展開的.可以說它是一本移民移工歷史縮影的小說,不過故事主要集中在個體的經歷與承受感,外在世界與政治的變化只是背景,所以這本並非上反映時代的史詩作品,而是下穿到時代裡聚焦在個人,家族的悲歡離合,而小說封面意外的有個英文書名gold mountain blues,應該也深藏此意.

     小說的結構布局空間分兩線,一線在加拿大溫哥華,一線在廣東自勉村,平行敘述又交叉互相穿梭.加上時間又有2004年與過往的對照.所以這本的結構雖是流水線型.但也不是一根直線通到底,而是來回穿梭在廣東,加拿大,偶爾又會回敘到2004年的艾米短暫訪問的自勉村.雖然有點交錯,但是基本不會搞混方向,算是通俗性高的小說.從方得法隻身一人,到15年後終於存到了一筆錢回鄉,討了妻子六指關淑賢,生下了長子方錦山,再孤身一人回金山,幾年後陸續再回鄉,生下了次子方錦河,女兒方錦繡.接著又陸續將長子,次子接到金山.父子三人雖同在加拿大卻是三條線各自發展,而六指留在自勉村操持家務,在收到金山寄回來的銀票後逐步地買下更多的田地,並築起了鄉下難得一見的六層碉樓.因此地球的兩頭各自有自己遇到的困難與災難.也各自有了不可為對方所知的秘密.兩個兒子也各有奇遇,錦山遇到了紅番女有了短暫的情緣,後娶被賣為妓女的貓眼周氏為妻,而錦河雖在家鄉娶了一房區燕雲,實際上卻在溫哥華私通上方得法的加拿大友人亨德利的老婆.後來錦山的女兒方延齡因為不能忍受自己屢被嘲諷的華人身分,私自逃家與一個白人生下了女兒艾米.史密斯.事業上方得法原以為是去金山採金礦,後來才發現根本沒有金礦,是被叫去幫加拿大蓋太平洋鐵路,因此根本是從事苦力賺錢,幾年後鐵路築成,這些華工也沒用處了,被放牛吃草.方得法只能自尋出路,幾次開洗衣店都失敗,還經歷排華暴動,後開農場,因為不黯市場,最終以賠錢收場,到了晚年其實只能靠著一個不賺錢的燒臘攤維生.隨然父子三人仍時不時能寄錢回鄉,但它們賺的錢其實全是靠勞動力的辛苦而來,方錦河二戰時赴歐參戰戰死,戰後方得法得知真相也跟著死亡.留在家鄉的人也沒有好過,錦河的兒子方耀鎧玩水在河裡淹死,方得法女兒錦繡後嫁給長工墨斗的兒子謝阿元,兩人都受過師範教育,生下謝懷國,謝懷鄉.謝懷國死於日機轟炸,而1951年共黨土改運動開始,方家因為是地方的大地主首先被抄家,為了不受污辱,在眾人上碉樓搬東西時,墨斗用槍殺了關淑賢,方錦繡,謝懷鄉,然後自己跳樓.整個方家可以說完全沒有了.而方錦山活到1971年重逢她的紅番女友後過世.而一直厭惡自己血緣方延齡以洋人方式教導的女兒艾米.直到2004年艾米在因緣際會之下,成了方家60年來唯一回鄉但也只能見到唯一生還的遠親謝阿元的開始.

     這是一個講華人移工,一個移民家族的故事.但小說刻意地避開一些敏感的議題,比如加拿大的排華運動,人頭稅的政治問題,種族歧視,與華人勞工問題.也避開了屬於華人世界的政治問題,比如國共兩黨對抗,或是共黨的政策問題.有可能是作者本來就要這麼寫,也可能是因為作者張翎本來就是對岸在1980年代中期出國後移民的一個代表,所以深知哪些議題不易處理.不過既然她都如此描寫了土改逼人的場景,我想作者的政治考量應該不多,所以應該還是放眼個體的感受.也就是說並不是那些問題或敏感議題不影響個人的命運與家族發展,而是很清楚的,個人在大時代裡顯得非常渺小,從方得法到艾米,儘管他們的階級身分可能有所改變,經濟能力業有不同,但面對世界大戰,或是種族歧視這些困難,其實是無能為力不能改變甚麼的,而個體在這種環境下,除了尋找出路奮力向上求生外,其實根本不能改變甚麼.最明顯的一幕在方錦山在劇院裡被迫剪掉辮子的那一幕,你以為他會是革命黨,與他父親曾經捐錢給保皇黨大異其趣.但是兩個人最後都明白,革命黨保皇黨不過與他們生活無關也不能改變甚麼的騙人東西,至於謝阿元活到老一直恨著方家,他以為是方家的田產害它們被抄家才會發生墨斗槍殺人自戕的悲劇,但他卻未曾思考過他自己一直迷戀的進步思想,才是禍首,須知方家的田產並不是從商所得,根本是他不知道父子三人在洋人地方受盡屈辱苦勞而得.所以,我以為作者雖沒有處理這些問題,卻暗中有那麼一些意思.

    這是一本隱藏女性主義小說,從六指關淑賢的持家,方得法母親麥氏的堅持不斷置產購田地,到貓眼周氏在酒樓工作養著方得法方錦山父子與方延齡,方延齡的大膽出走,懷疑自己血統的意義,到方錦繡在地方辦學堂,社會學教授艾米史密斯獨自回到廣東尋根,方錦山的紅番女人桑丹絲的堅強自立.甚至是亨德森老婆與女兒,者本書裡的每一個女人都顯出獨特個人性,甚至連戲子金山雲都有著個人的主見,不為男人所控.反而是從方元昌起,方得法,方錦山,方錦河等人無一不是任性的難有遠見,更不能從時勢的變化中看出機會,往往只能跟隨命運的擺弄屈服而氣餒,所以表面上這是一個以男性移工為主題的故事,但實際上女性的地位或是她的人設卻是一直都很明白的.當然以上這些可能並沒有被視為重點,卻是我以為在這個時代的故事裡,作者想表現的女性角色的一面,能創出多少固然可喜,但能守住多少才是重點,而這裡既負責創造也負責守成的正是這些女人們.

    當然這樣的小說也有它的問題.前面說過作者將一些可能觸及屬於史詩類的議題都隱藏了.所以一個關於移民絕不可能不觸碰的問題就顯得薄弱了.那個問題就是"認同".雖然方延齡曾經有那麼一點,但那終究是因為或貧窮或樣貌受盡歧視而來的反彈,或自我否定,雖然她將這樣的否定給了自己女兒一個絕對洋化的名字艾米,史密斯,同時自己也常換伴侶,清一色白人來表白,但其實並沒有說的明確,她是否有所質疑,而作者在認同這個議題上顯然是迴避的.最終雖以一場艾米在碉樓裡的婚禮作終,即所謂的歸根,但那多少有點是為了符合未移民者主流價值的趨向,卻不一定是真的世界,否則碉樓又何需等待艾米簽字歸為公產.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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