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明症漫記(Ensaio sobre a Lucidez,José Saramago)
這本是恐怖的.這恐怖的意思倒不是有甚麼神怪或殘忍的屠殺或犯罪.不,這裡犯罪的恐怖不是可見的流血或兇殺,而在"無視",這本小說講的是一個恐怖的政府,但它與歐威爾的1984不同,歐威爾說的是一個極權專制政府的恐怖,而"復明症漫記"則說的是一個"民主"政府的恐怖,特別在它失去自我反省能力,一意孤行的時候,而那樣的恐怖內容與政府這兩年出現的狀況幾乎是一致的,這才是最恐怖的.
復明症漫記,是葡萄牙作家薩拉馬戈的作品.是前不久剛看過的"盲目"的續篇,兩個故事雖各自獨立,但有部分人物與故事的延續性,"盲目"是本繁體中文版,而這本"復明症漫記"本地沒有出版,只能選看簡體版.用"復明"當書名可能比較簡單易懂,相比於全社會失明的"盲目",作者在"復明"裡又創造了另一種有趣的現象.
某國舉辦了一場選舉,投票當日突然下了傾盆大雨,致使選民無法出門投票,直到午後天氣逐漸轉晴,選民才急急忙忙出去投票.投票結果右派黨得票率12.5%中間黨得9%,左派黨得票率2.5%,但卻出現了75%的空白票,這結果讓執政的右派黨與政府嚇了一跳.緊急宣布因受天候影響致選舉出現不正常現象,將再下周再重新投票一次.當天為了防範意外,政府派出了許多特務到處情蒐刺探,投票順利的完成.但再次投票結果,右派黨得票8%,中間黨得票8%,左派黨得票竟然降到1%,而投出的空白票則是高達83%.這嚇壞了當局,這83%人既不投當前政黨,也不投廢票,而是將原原本本的空白票重新投回票箱,政府當局以為這裡面一定有甚麼政治陰謀.因此就展開了"復明"這本小說的故事.
執政的右派黨嚇壞了,83%的空白票,而它們雖然能與中間黨合組聯合政府繼續執政,但總是想著這麼低的得票率,相對於83%的空白票一定有甚麼陰謀在進行.於是,他們先是宣告進入特別狀態,想藉著第二次投票時所秘密錄音錄影的檔案找出可能的問題,但是並無法如願,無人願意承認它們投了空白票.而為了調查也為了懲罰.政府高層從總統總理到部長開會籌商,得出了讓政府秘密撤出首都,並封鎖首都,不讓人民進出首都的決定.於是一夜之間,整個政府包括官員,軍隊,警察全部撤離首都.原本他們以為首都權力真空後,空白票運動背後的的黑手或組織會浮上檯面,但非但沒有出現任何組織與黑手來替代政府,首都的運作如常,且盜竊搶劫案比過去還少.這讓執政的政府非常生氣.於是他們秘密下令留守的市政委員主席要想辦法,但主席不願配合.於是內政部長與總理私下令人在地鐵站放置炸彈,爆炸案出現死傷了許多人,這時政府利用媒體宣稱這些暴力行動就是覓迷籌畫空白票行動的人在背後施行的.他們的目的一方面是想讓投空白票行為等同採取非法的手段推翻政府的行為,另一方也是想讓他們以為在背後運作的組織一個暴力兇殘的形象.不願配合高層奸計誣賴頭空白票的人的市府委員主席辭職了,因為他不願做政府黑暗行為的幫兇.一計不成,又出現了另一計的機會.這就輪到"盲目"裡的人物上場了.
原來,這故事裡的某國正是"盲目"裡那個發生全國皆"失明"的國家,全國失明發生在四年前.這件事發生後幾乎所有的人都不再提起它.但內閣會議裡有人將空"白"選票與四年前每個人都只能看到一片"白"的事件聯繫在一起,並對民眾廣發宣傳單宣稱兩事之間必有相關.還記得盲目裡七人小組,在眼科醫生的老婆,她也是全國唯一沒有失明的人帶領下度過那段艱困時期,這時他們又出現了.那第一位失明的男人,就是當年開車在等紅綠燈時突然失明的那一位.他的心地不好,一直都沒有改變,看到政府的宣傳單,他私下寫了一封信給內閣高層,說當初在精神病院發生的事情,其中一位女人沒有眼盲,並殺了一個人的事情.收到這封信的內閣大臣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派出祕密警察,一位警督,帶著一位警司,一位警員三人潛入首都秘密調查,表面上這三人收到命令是要調查這些人與空白選票的事情,但實際上內政部長早就預設要讓這些人承擔空白票事件背後運作組織的罪名,因為一個在全國都眼盲時能看見的人背後必有陰謀,所以醫生老婆必是主謀.在幾天調查下,警督發現他們是一群和善有愛的人,跟空白事件無關,於是並沒有依照部長的指示去誣陷這批人,反而想藉由媒體來揭發事實.雖然他讓某一報紙揭露真相的行動,讓部分人了解了真相,卻激怒了內政部長.於是部長私下派人招回警司警員,並從背後槍殺了警督,而後又暗殺了醫生的老婆.於是這件空白票事件被政府透過媒體依照它們的意志改成了是由醫生老婆為首的小組策動的政治陰謀,而警督是為了要阻止這群人陰謀不幸被他們殺害,將追封為烈士,而政府也成功的革除了這個涉嫌政治陰謀的團體.
當權者常見的問題,很多事不從自身找原因,卻以為裏頭可能有甚麼陰謀.當執政的右派黨得票率大幅下跌,竟然完全沒有想的自身是不是有那裡做的不好,卻只想到那83%眉頭給自己的人一定集體在醞釀甚麼詭異的壞事.可能是想推翻自己,於是乎想方設法要為這現象找一個自己心滿意足的理由.這是小說內容,可能確與當今之勢如出一轍.因此當大家都失明時,那唯一看得見的人,就成了罪人,這與其說是小說內容,還不如說帶著諷刺,諷刺那少數所見之明的人.當然與我們不同的是薩拉馬戈是位無政府主義的共產黨信仰者,他這篇小說的"疑問"主要是質疑政府的功能,只是不同於歐威爾,他選擇了民主政體為標的,這雖然不能步算一種預言,但顯然在粗糙中見到了大部分事實的真相,在"復明症漫記"裡,總統,總理,部長間同黨之人都要彼此較勁,互揭瘡疤,甚至暗中使用計謀,更遑論它們對於中間黨,左派黨的黨爭.而這還不是最壞的,他們收買低層行政官員,收買威逼兩路並進的控制媒體宣傳,甚至用一些同路人來執行工作,這都已經在社會裡一一出現,比如製造內容偏頗荒唐偏差的新聞記者主播,或是隨意栽贓別人非法器官移植的"小子",還是運用一批打手的東廠行為,運用投機的民眾來策動恐怖活動,嫁禍他人,或是控制司法官員為己服務等等,根本已經不是單純的小說內容,越看越覺得完全命中"真實",一個墮落民主政體可能出現的醜態,竟然都被薩拉馬戈囊括其中,而他質疑"政府"功能,卻讓我們看到連"民主"都可以變得如此恐怖,當大家都失明的時候,所有人都看不見,但當大家都"復明"了,是不是就能從此看清真相,真實.還是繼續"盲目"?!.
這篇仍是濃濃的薩拉馬戈風格,原只有逗號,句號兩種標點符號.但譯者為了釐清對話,自行多加了一個分號,以顯示前後句對話之間的主詞不同,算是取代薩拉馬戈不用引號以致產生不易讀的狀況下的一種折衷.所以整本並不難懂,文字與情節顯通俗度要比"盲目"高,比盲目要更近我們一點.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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