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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風醫生與巨變中國:後帝國實驗下的疾病隱喻與防疫歷史(Leprosy Doctors in China’s Post-Imperial Experimentation: Metaphors of a Disease and Its Control,劉紹華)

  "麻風醫生與劇變中國"是一本學術著作,是以麻風醫生為切入點來寫麻風防疫的歷史進程.個人以為這書有兩個特點,特點一是學術作品的嚴謹與枯燥並存,它不特別著重在慘痛故事敘述或情感上,但也不會全然的學術味,雖然偶爾還是陷入圖表與防疫流水帳.特點二是要點,劉紹華的這本書向我們展現一本人文社科書籍該怎麼寫,具有怎樣的特質,如何從作者意識立場與議題角色可能的衝突中產生協調卻不妥協的觀點,從而展現出學術真理,真實,善意,正道的人文基調,無須屈從意識形態或隨政治觀點的流變而變動,從這點看這絕對是一本好的社科作品.去除大多數的預設與後設.

  麻風是個好題目.這意思有好幾層.麻風一向被類似我這種普通人認為是恐怖的,擁有它自身不具備的污名.單從"痲瘋"或"痲風"被普遍使用的名詞可見一般.麻風是病,由麻風桿菌作用,這桿菌能存活於土壤,麻風一般被在皮膚科項下.雖然嚴重時可致肢殘.但是它不會令人發瘋獲致精神病.但為什麼會有"痲瘋"這種會令人誤解的中文名?顯然有它被汙名的歷程.而用麻風醫療歷史回述與田野探訪的結果來看中國自民國以來對抗麻風疫情的歷史,居然恰好隱隱含著同期的中國政治變化的歷史,是本書所隱含的寓意與結論.

  "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以上這樣的話,常被中國高官引用來說明他們近年經濟高速發展的說詞.這話雖然不算假話,但絕大部分都有問題,因為根本的成長本質還是來自於全球化,開放性,與資本主義,但這種本質與它憲法標榜"社會主義國家"是背道而馳.所以有那種奇怪的衍生與引用並不奇怪,因為這就是政治.而名實不符也從消除"麻風"疫病的歷史中呈現.雖然中國領先其他麻風嚴重地區印度,非洲更早脫離嚴重疫情與感染人數銳減,但其實根本的治癒方式仍是民國早期隨著外國傳教士所引進的役病基礎包括醫學技術與痲瘋病院與專區的成立或是改革開放後重新回到中國的國際組織.但是在官方表述的麻風防治歷史裡,這一塊是被忽視忽略,且明明白白的在官方的媒體,出版品,乃至紀錄中被完全的給"空白"了.造成這結果的原因是多重的,但主要還是政治的.一方面涉及到"國格","名聲".另一方面是政治嚴防的,畢竟天主教有定於一尊的教廷對全球教徒具備號召力,對於一個絕對專政的政府而言,這種一尊是他們權力的潛在威脅者,即使教廷對外國沒有根本的絕對強制力,但還是被潛在的封鎖了,因此也就不宜將這段歷史書寫了.

  麻風做為一種被汙名化或誤解的疾病.它在中國始終與政治醫療隱喻與國家發展息息相關.從清末被認為是一種風土病.到華人教徒關於基督宗教瘋魔的隱喻,或是民國以來關於現代衛生的隱喻,或是一種國族疾病的隱喻,到了共黨統治下的後帝國實驗裡為了去"殖民主義"與"封建主義",痲瘋又成了社會主義與政治道德的隱喻.它代表的就是落後貧窮恐怖西方殖民者或封建帝王的實體對象的投射.一方面是期望能消滅它,另一方面卻也對於它有隱晦,因為它的存在就是以上各種隱喻的存在,所以最好能隱而藏之中又默默地消除它.因此當防治成績有了一定的效果成績後,這樣的成功論述成了政治宣傳的主流,而對於歷史真正關於防治的發展進程卻是有所隱誨的.

  從本書揭露的歷史敘述中,我們知道"非政府""宗教慈善","國外機構"是替代政府誠為消除中國麻風疫病的主軸.官方的角色雖不能說完全消失,但始終使不上力,包關客觀的無能力或主觀的不能為,因為時代混亂處在戰事或在政治運動中的不可能,"中央"在防治疫病上的角色長期的不存在.從民國時期中央本身的控制並不能有效的達到各地,特別是麻風嚴重的鄉村偏遠地區.所以,對於對付中國麻風疫病一開始國外的傳教士,與國外機構就是防治疾病的主角,傳教士不辭辛勞深入偏僻地區,或是國外機構成立麻風病院收治病患,或是開設醫學院陪中國籍的麻風醫生,這是濫觴."中央"的不存在並不單在於戰亂時期,即使共黨統一天下一黨專政後,把那些國外機構傳教士趕出中國後,中央的角色依舊不明顯.雖然初期由那些國外機構培養的中國籍麻風醫生能夠接手,但因為"後帝國",反西方反殖民反封建的政治主張,那些醫生在專業之外的"政治成分"全部因為有問題而被剝奪了診治的權力,反而妨害了麻風疫病的整治.各種政治運動又將這些成分不佳的人員下放到偏遠的農村,形成了中央不在,但是這些人下放到偏遠地區後,利用各地成立的麻風衛校培養低階的麻風衛士成了防治麻瘋病的主體.這種去中央化的現象雖是政治的結果,卻歪打正著的因為實施封閉的隔離制度而將麻瘋病人與普通人的村落居住地分開,而形成了有效的防治.等革命運動結束,改革開放後,那些主要的麻風防治大員重回城市,鄉村又失去了他們主要防治的力量時,國外的教士,機構,又利用這時重回中國,低調的擔負著部分醫治麻風病患的鄉村地方工作.反而是城市中央因為將焦點放在整體公共衛生與市場經濟上而有所忽略了鄉村,使得麻風患者人數雖然已經降低卻始終仍有患者出現無法根絕的原因.

  這本書寫了許多麻風專科醫生的個人歷史,與中國整體關於麻風疫病防治的歷史.作者做了大量的個人採訪,田野調查與資料調研,做多方面的對照比較與印證.那些從事麻風診治的醫生長期的被社會汙名化,藉著對於個體生涯經歷敘述,我們可以看到這些人是如何在政治運動的整頓下,一方面要被各種罪名所阻滯或迫害,另一方面又藉著遠赴鄉村或麻風疫情嚴重地區的實際作為來完成自己的工作.而這些第一代從事麻風醫治的工作者是自願的,但是到後來第二,第三代卻是因為政治成分不佳而被迫分發到去從事麻風醫治的不自願人員的展現,我們都看到了政治力在其中作用.只是這樣的經歷與轉變是不可能出現在官方以"頌揚"治癒率與罹病人口銳減的報告中,從其中展現出一個人文社科調研或書寫的真正目標與方式,它既不需要汙衊也不必諂媚政治力量,也不需射箭後再畫靶,更不需要賣弄悲苦.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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