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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利亞俳句

西伯利亞俳句( Siberian Haiku, Jurga Vilé & Lina Itagaki)

             簡單說,這本圖文書就是以小孩的視角來寫一個家庭遭到政治流放的過程.

             在閱讀"西伯利亞俳句"的過程中,彷彿進入了一個奇異的交界地帶.一方面是孩童純真的目光,將流放西伯利亞的過程描繪成一場漫長的旅途與陌生風景的探索.另一方面,作為讀者的我卻始終無法遺忘那歷史的沉重背景,立陶宛在德俄兩國夾擊下的民族命運與被流放家庭的無助與哀傷.圖文書既柔軟又尖銳,它用孩子的語言包裹歷史的苦難,使人在閱讀時感到既溫柔又痛楚,從以上這樣的雙重視角出發,嘗試理解這本作品如何在童言與歷史之間,傳遞出不容遺忘的記憶.

              小男孩阿吉斯用近似詩意與遊戲般的語調,訴說他與母親及姊姊被強行從立陶宛帶往遙遠西伯利亞的經歷.整個流放的過程在他的筆下,並非直接描述為創傷與暴力l而是被包裹在一種孩子式的誤解,幻想與想像中.這種幻想起始於日常的打破,故事一開始,生活是平凡安穩的,直到"某一天夜半,有人敲門".這樣輕描淡寫的描述,掩蓋了其實那是蘇聯秘密警察帶走家庭的開端.成人知道那是歷史悲劇的引爆點,孩子卻只能用"來敲門的叔叔"這樣的語言來理解.而後途經火車與旅程的意象的洗禮,被載上牲畜列車前往西伯利亞,小男孩寫出像是去一趟遠程旅行,像過去到維爾紐斯一樣,出發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裡有很多雪,還有會唱歌的火爐.當然小孩不知道什麼是政治流放,自然也沒有與其相關的知識,念頭,想法,只是單純的以旅程與自然景色的角度來描述期間的困頓,飢寒.圖像中,火車既像毛毛蟲,又像一條帶著人遠行的動物,兼具童趣與不安.而後遭遇父親的缺席,這無論如何也能對孩子有影響.父親在故事開頭即被分開被帶走,孩子以爲爸爸只是暫時出差去了.這種自我安慰式的錯誤理解,既令人動容,也突顯出家庭被拆解的慘痛.從孩子角度來看,這是等待與想念.從成人角度來看,卻是政治清洗下的家庭破碎.而後開啟在流放地的生活細節.即便在極寒中生活,小男孩仍能注意到"會唱歌的爐子","有狼出沒的雪地",甚至與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打鬧,組合唱團.他的語言雖不脫苦難,但時常出現想像與童詩般的跳躍句子,這種語言風格讓整體氛圍雖沈重卻不致壓抑,使讀者得以進入那段歷史而不被排拒.

                這部作品的深度與力量,來自於它巧妙地同時運作在兩個敘事層次上,因此讀者也應採用雙重視角來閱讀,即從孩童的純真眼光與成年人的歷史理解交錯進入文本.以孩子視角為敘事者,使讀者能以非防衛性的方式接觸嚴酷歷史.孩童看似不懂的語言反而能直擊人心,如以詩意文字形容車廂的擁擠與悶熱,讓人更強烈感受到真實情境的扭曲與不合理.這種視角創造出閱讀上的延遲衝擊,在閱讀當下你可能微笑於童言童語,但在冷靜思考後,卻猛然理解那是對政治暴力的稚嫩包裝.而成人視角的歷史補充可還原背景揭示意義.成年人能看懂孩子說不出的事,如父親的出差實則是遭政治清算,家庭的搬家其實是被強行流放,火車並不是旅程而是囚禁工具.成人讀者更能理解這段歷史背後的國族悲劇,立陶宛如何成為德俄之間的棋子,並在蘇聯佔領下經歷大規模菁英流放與文化打壓.而被監禁的日本人也不全然無辜,畢竟他們是因為入侵他國被捕獲的戰俘.書中看似個人家庭故事,其實背後是集體記憶的轉化與保存.雙重視角的必要性既轉化痛苦,也傳承記憶.若僅從孩童角度閱讀,容易忽略歷史的結構性與政治性,若僅從成人角度閱讀,可能失去文本那種詩性與情感張力.唯有兩者交錯,才能完整理解悄悄控訴與詩意抵抗之間的張力與力量.

                因此這本圖文書並非單純為兒童而寫,也不只是為大人留下歷史反思,它是部多層次,多語境的作品.孩童視角讓我們靠近創傷,成人視角幫助我們理解創傷.這種雙重閱讀方式,是進入這部作品的關鍵路徑,也是我們在面對它應持有的敏感與敬意.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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