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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的心靈  

蘇聯的心靈(The Soviet Mind,Isaiah Berlin)

   這個世界有沒有才華洋溢又善良的惡魔?我想可能很多,且大部分聲名顯赫,且擅長論述,宣傳,或遊說,以致尋常人既不容易反對,也無力與之相抗,甚至成為它們的信徒.那些極權統治的魔頭們固有暴力控制恐怖之舉,能將許多人鎖進他們編織的羅網裡,包攏著身體與思想,但這些暴力脅迫還不如一個人歡喜自願的走進那個羅網更恐怖,沒有暴力威脅,缺少了血的教訓,人們很難意識到被圈進網中,還以為自己正在通向幸福,而那種善良的惡麼就擁有讓人自投羅網的能耐.靠的不是脅迫,可能只是一些文字,一種論述,一個創造出來的天堂,是以一個暴力魔頭懂得結合這種文字魔頭,恐怖的統治能夠更長久.

    Isaiah Berlin是20世紀的自由主義者,記者,作家,這是一本他對於蘇聯社會觀察的心得總匯,說是總匯其實它是數篇文章集結合成,不是一個特別有組織邏輯的作品,選的幾篇還能算自說自話,意外地頗有點呼應彼此的味道,雖然沒有緊密的文意連結,但Berlin的想法作一致性貫穿,或說部分觀點不斷重複,倒也顯出一個整體性,因為它不單純是旅遊訪問的感想見聞,實際上有可能在監控中對蘇聯文學家,作家,與藝術工作者訪談所得"蘇聯的心靈",包括知名的詩人阿赫馬托娃,或是齊瓦哥醫生的作者帕斯杰爾納克,還有其他知名或無名的詩人,舞者,藝術家,Berlin在1945與1956年兩次訪問蘇聯,分割兩段時間的差異主要在極權統治鬆緊的差異,1945年剛結束大戰,在戰時略見方放寬的強制統治,隨著史達林統治目的上的需要而縮緊,而Berlin再次於1956年訪問蘇聯時,史達林早已過世,從獨裁者控制強度的縮放之間,他感受到那些與他相見之人所透露出的情感與精神狀態的差別.

    Berlin對共產主義時期的蘇聯的觀察就是從觀念的產生,傳播這一角度展開的,對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哲學,Berlin的態度是一貫的,它不過是眾多社會哲學中的一種,他嘗言"單一的真理催生豐富的邪惡",這是Berlin長期不變的態度,多元主義遠勝單一主義.他以為唯一的真理將會催生豐富的邪惡,那種信仰某種唯一真理論的人們,通常認定只有跟他一樣信仰唯一真理的人才會對這種信仰獻身,且認為只有唯一的方法可以實現它,只有唯一的被認可的專家有資格來運用和解釋它,這種古老的教條式想法表現出許多不同的形式,但Berlin指出不論這種真理表現得多理想或者超凡脫俗,本質上它仍然是極權式的,他明確告訴人們,共產主義的對錯還需要時間來證明,但蘇聯的錯誤是當政者把它當做唯一的真理.一種學說如果被掌權者賦予一種絕對的真理權力,用來解釋社會生活的各層面,做為判斷是非對錯的唯一準則,邪惡便會產生,而共產主義恰恰就在蘇聯獲得了這樣的絕對權力,在作者看來,這是一個荒誕的社會,在謊言編織的幻覺中,整個社會,特別是人民付出巨大代價,喪失自由,喪失生命;但他們卻被強迫告知或洗腦這代價是必須的,光明就在彼岸,只有越過湍急的河流,就能找到真善的光明,為了這個,所有的代價都是合理的,即使流屍塞滿河道,也都是必經之路.

    對個人來說,我以為作者選擇藝術人士的論點做觀察,想用的就是他們的多元性,一個真實的蘇聯心靈,如帕斯傑爾納克他拒絕領取諾貝爾獎,並不是害怕被迫害,而是擔心再也回不了國,他寧可留在蘇聯面對可能的批判,也不要放棄他的出生地.這種真實的心靈可與常見的矯情文人不同.但我以為作者在此用的就是不同文人的多元性,因為這些人彼此之間不一定相互同意或欣賞對方的創作與觀點,甚至從訪談間可以看出他們對於文學觀點的大不同,但他們對於受禁錮的空氣所產生的共鳴卻是接近的.甚至,我也不以為這書只能看成對於蘇聯的觀察,或對共產主義的預言,Berlin關於蘇聯觀察的作品不少,只要還是基於他的自由主張,多元化的,相對自由主義,只因它是20世紀出現的一個特別烏托邦思想建立的集體,是作者發揮自己主張非常好的觀察點.

    開篇已經提過,在個人的觀察裡,不管是史達林,毛澤東還是金正恩式的極權控制,或歷史上那些建立在暴力本質上的恐怖統治,再恐怖再血腥也不如那些讓人自動走進恐怖羅網控制的方式,而這種讓人自投羅網的形式,可能是宗教,可能是烏托邦主義,可能是美好,善良,又充滿人道精神的主張.因為前者的破壞形式是雙眼可見的,是可以在封閉的環境感覺出惡的本質,比如遍地餓殍,任意刑求,血腥屠戮,不需要向外參造,任何人都能看出統治極權的本質,除非這個人天性認為血流遍地是善良的,是好的,否則即便是無知封閉的幼兒都能輕易看出惡的景象.但是人們最不容易看出存邪惡的本質被隱藏在一些美好的環境中,邪惡或恐怖在那種封閉的環境裡無法自覺出的,甚至沒有明顯的惡行,環境中充滿的可能是神聖的信仰,普世的價值,或是心靈修行的追求,這些善意中所隱藏的邪惡在於創造一個單一主義的環境,讓處在這個環境中所有的人都信仰這種一元主義,主義不一定政治,可能是佛屠,天堂,至善,輪迴,幸福,方法當然不是刀槍,而是三跪九叩,徒步萬里,朗誦經典,或是暮鼓晨鐘,那種恐怖血腥的極權壓制下,可能維持個幾年或幾十年就會面對被打破的壓力或反抗,獨裁者要不是被推翻就是必須開放,所以這種極端的統治通常很難長期持續,與這種極端控制相反,那些透過環境創造的單一主義的認同,卻可以持續很久,幾十年,幾百年不變,那些社會與世界至今仍然大面積的存在,並且經常性的抗拒物質入侵,這就帶來一個有趣的現象,這種環境刀槍攻不滅,卻害怕觀光客與商人?當人們被花樣的外在世界所吸引,不再信仰當地長期普遍的單一主義,到底傷害了誰?誰是單一主義的既得利益者?我常以為這種善行表現的單一主義可比那些暴力恐怖更難以打破,但本質上沒有太多不同,因為根本沒有什麼人真的會想過自己早就被羅致在一個無法逃離的思想大網中,而既得利益者比起極權者毫無二致,顯然思想控制可比武力控制還更有單一主義時間不滅的僵固性.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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