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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城(西西)

      前面臨時先加插了劉以鬯的"島與半島",為的就是後面要讀的"我城".小說"我城"也是寫就於1974年,與"島與半島"時間貼合,隔年則於報上連載,每天約1千字,刊登同時加上一幅插畫.其實這篇正是劉以鬯於香港"快報"副刊任職時對西西發出的邀稿.此地先直接摘錄作者的序文"劉以鬯先生撥電話叫我來意個小說.我說好.就寫年輕的一代.寫他們的生活和他們的城.用他們的感覺去感覺.用他們的語言去說話.小說刊載時.在街上碰見以為文警.說道:壓根兒不知道你在寫什麼.我聽了很高興.因為我一開始就對他的“視野”並沒有“期待”.後來又聽說另一位文警.認為我散步的拍子離了譜.我聽了更高興.".這裡頭其實已經說明了許多事.作者路遇的文警之一就是劉,稱看不懂寫甚麼,但卻依舊刊登它,這需要一點勇氣堅持,畢竟報刊還是得講市場性.而作者序文中又告訴讀者"寫他們的生活和他們的城",只不過是用他們感覺,用他們的語言去說話這便是"我城".

      相比於"島與半島","我城"簡直是另一種世界裡不知道是甚麼樣東西的作品,儘管實體上"我城"就是"島與半島",但它們顯出的就是不同人不同世代的不同遭遇與不同視角,也就是我這系列開始所寫的"觀點的挪移".首先,它的文字風格怪異,它使用大量的童敘語言,就是很像一個兒童看到某事物後用口語描述的方式,也就是我們今日常見的童書或繪本狀態,但讀者若能想到這是1974年的作品應該就會覺得這是它突破年代限制的特點.其次,與"酒徒","對倒"那種文字相比,這風格簡直是新奇的難以言說,用兒童說話的表現方式與劉以鬯那種成熟作家的文字相比,便知道兩者差異極大,但差異不僅於此,讀者回想一下自己見到的兒童是如何看物觀察的?!.小孩的視角一開始並不是開闊的,無所謂的"全域觀點",他可能被某單一事物吸引,然後便直奔此而去,隨即便以此為中心,再奔目光所及的下一件吸引他的事物,他的觀察是逐站式,隨著一站接著一站展開的,他的好奇也帶著隨機性,或者是成人不知原因的目的性,當他的好奇滿足進行到某一程度或高度,或階段,他才會逐漸有全域的想法與觀念,或是說才有這種需要,所謂的全域觀點此時可能成了世俗之見,是一種狡猾或市儈的包裝物,而這與"島與半島"那類作品是完全不一樣的.要先站在某個高度才能同時見到"島與半島",而"我城"就是城包著我,我只能先看到我,然後才能看到有城,最後是看到"我城",其三是兩者的方向的差異,"酒徒","島與半島"是進城後想著來時路,與舊日離別的思苦,"我城"則是在擴展向外之路時,對於未來的期待,對於下一個景物的好奇,因此可以這麼說酒徒寫的是"他城",到了"島與半島"是"我與城",再到了西西這裡的年輕人與他們的逐站視角成就了"我城".

      小說"我城"是以阿果這位中學生為第一人稱,寫自他父親過世搬新家與他學校畢業後做了電話技工所遭遇的某些事情與人物,整個小說就這麼簡單,甚至談不上情節.但以上的簡述,你放回"島與半島"這種新聞式小說的1973到1975的背景時間裡,就會顯得非常突出.在劉以鬯筆下那個時間是全球石油危機,外有中戰爭,而在香港,通貨膨脹嚴重,家家節衣縮食度日,能省則省,香港的街市上並不平靜,白天在街上,公園裡,大樓電梯裡,夜間的暗巷,甚至商鋪隨時都要憂心遭到打劫,搶劫,出門要考慮再三,加上屢屢有颱風要來侵擾,又要時時擔心儲水不足,以致全港限水停水.但同一時間,"我城"簡直是另一個世界,開端雖是一場喪禮,是一個家族的分別,小說裡那種親情疏離冷淡的狀態讓人以為這會不會是"島與半島"的延續,但實際作用卻是"割離".阿果,妹妹阿髮,姨姨悠悠,媽媽秀秀構成了這一家,搬進了屋子,屋子雖然不小,但他們被允許使用的空間卻有限,離開他們的是過世父親的姊妹,搭機走了,繼續他們那一代的流亡.留下的阿果他們便將是述於這城的人了,我用這個城,是因為其實整個文本壓根就沒說"我城"就是香港,我們只好依作者的明示而寫,但實際上文中"肥沙嘴","全灣",甚至文本中有人到隔海的整夜賭博被取笑不知道"打三把"是甚麼都案是這城便是香港.阿果他們做什麼呢?打麻將,逛百貨公司,壓馬路,逛公園,甚至後來與同事去海島露營,耍廢,在這個城裡,阿果就是年輕人過著他要的生活,甚至在劉以鬯筆下的經濟困境,颱風天災到了阿果這裡就是一場運動賽事,一場音樂展,除了文字童趣之外,還展現出年輕人對於社會事物不一樣的觀點視角,你可以說是簡單無知,也能說是樂觀進取,這是年輕的一代,這是札根的一代,這是新的一代,卻於缺水,缺電,對於風災,對於漲價,他認為都會過去,"對於這世界,你是不用過於擔心的,都能安然度過".

        而這種童趣的文字,與語彙並不僅是表現手法,它文本中故事裡實際上還反映的另一種觀點的挪移."酒徒","對倒",還是"香港三部曲","島與半島"都有著那麼一個文人,或知識分子的視角在運作,當然支撐這些視角必要相對的身分背景,立場在其間運作,不論是作者個人的經歷,或隱含的自我認知,都是形成這種狀態的一種可見現象.但是"我城"可不只是單純的童趣,童言語,它還把視角徹底地拉下到了與街市裡的人們同一位階.幫阿果家看門的阿北是一位專精的木匠,看來土氣,又有點執著到固執的地步,他幫人看門,就不做看們以外的事情,所以除非你自己發現,是不知道屋子裡有一大堆書,對他來說書不重要,哪只是一堆域不同量尺看事情的工具,他在乎的是如何謹守當年荷花們的交代,當他做木匠時,他就只做好他認為的好門,儘管椅子,櫃子比較好賣賺較多的錢,他還是謹守著他自身專精的部分.相同的,阿果去做電話技工,他覺得很好因為不用去跟別人囉嗦,工作時工作,遊戲時遊戲,分明清楚,他喜歡如此,並不用想太遠,甚至於他還因為技術精湛被叫去上課學通訊理論而不高興呢,這個就是耽誤他的休息時間,阿游去做船上的電工,目的就是要去世界上更多城市看看,麥快樂做公園巡查,還能種辣椒,轉到了做電畫技工,他也很舒適,他是一個能夠自樂且樂觀的人,可是一旦與城市中那些複雜的人接觸,他就慘了,先是被人告狀,後又在修理電話時被狗咬了而與人爭執,反而過得不快樂,因為他喜歡到處走走看看,而不是在一個地方與人說道理,裡不清關係.從這些小說裡的人物職業,我們可以看出,西西這裡故意的放棄了那些文人知識分子的人物,顯然也暗示香港對於此等人物的另眼,畢竟這種港市興起需要的是各種有助資本主義社會的職業人員,而不是那些專門說道的失意文人政客.於是阿果竟不知家裡藏了大量的書籍,這些書籍備用模版隔間擋住,除非不經意地掀開些地方.這些人物與場景一方面是割離了過去因為時代災難流離失所的那些人們,他們若非有點金錢,權勢,就是讀過一些書有較多的文化,所以能在戰亂時離開跑到香港,而年輕一代的阿果們已經脫離了時代穿在他們身上的包無與身分承繼,他門是新興港市新起的年輕人,儘管它們是船犉眼中低階的藍領,卻有著自己不一樣的職業與生活觀點.

      而這種新一代的觀點也影響了"我城"的文化觀,在阿果家裡那些被發現的書,"史記","三國",各式大部頭的經典,沒有人讀,被棄置在那裏.到了悠悠去逛玩具店"悠悠記得去年罵木板上寫的是:你不參加牌戲,你是怪獸,前年,木板上也是寫著同類的字眼,你不讀動物報,你是怪獸.現在悠悠看見木板上寫著: 你寫現代詩  你是怪獸".除了寫稀釋是怪獸外,當時的香港書店裡流行賣蘋果牌小說,就是一種即沖小說"特色是正個小說經過炮製之後,濃縮成一罐罐頭,像奶粉一樣,看小說的人只要把罐頭買回去,沖咖啡一般,用開水把粉末調了,喝下去就行了,喝即沖小說的人,腦子裡會一幕一幕浮現出小說的情節來,好像看電影".ˊ這是香港強勢影視文化的源頭,且是它文學展且隱身的表現."在這時代,大家沒有時間看冗長的文字及需要很多思考的作品,應該給讀者容易咀嚼的精神食糧,要高度娛樂性,意接受,又要節省讀者的時間,因此貧果即沖小說是偉大的發明",當然以上這是阿果這樣年輕一代的觀點,也是香港今日文化樣貌的濫觴.

      這種新的工作觀,生活觀,都市觀,乃至文化觀構成了"我城",與我城中的人.這種新的人成就新生香港人的"城籍"觀點.對阿果,麥快樂,阿傻而言,他們的'城籍"觀與上一代不同,我城即我全部的世界,他們沒有"國籍"觀,"母親問 你看見了甚麼",阿果說起看見了砲,他看見砲馬上就高興起來,忙著與它拍照,其他的年輕人看見美麗的大跑,則是把手中握著著鮮豔的花插進大砲的嘴巴裡,"它們觸手溫暖,如一座熟睡了的火山,山裡面好像有沸騰的岩漿,淡山是睡著的".母親秀秀對砲的認識卻不是暖暖的,而是炙熱如火,不是誰睡而是醒的,"砲使整片平原的桃花猛烈的燃燒,火車站滿地散落單隻的鞋".戰爭,"國籍"問題的觀點仍在她的身上,但也只有簡單的一項被傳達了給阿果,阿髮,但那些都是過去那個社會定義出來的,"黃帝的子孫","秋海棠",這些只屬於教課書裡的文字,是那個新的工作觀,生活觀,地域觀裡被遮蓋隱藏的東西,隨著時間也逐漸的埋沒遺忘,或根本就沒有再接續下去的可能,因為砲已經成為了另一種被想像的樣子,回到一開始所說的那是一種"割離".

       "我城"的文字單純,不難讀,但基於欠缺即沖小說的情節,可能不太吸引一般人閱讀,我在想小時候可能在書店有翻過,但應該是當時沒看懂,所以也就沒看了.至於現在算不算是能看懂,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就簡單的用從"島與半島"對比的狀態下切進來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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