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s4259619.jpg

梵諦岡地窖(Les caves du VaticanAndré, Paul Guillaume Gide)

         回到紀德的小說.閱讀的第四本是"梵諦岡地窖"相比前面幾本的篇幅稍長,寫實性與故事通俗性較高,但依舊不脫對教條規範與人性的拷問.

         1890年一個叫普羅托斯的騙子找上了寡居在波城的聖普里伯爵夫人,謊稱教宗萊昂十三世(Leo PP. XIII)遭人囚禁在梵諦岡的地窖已三年,這件事幕後的操控者是共濟會,當前坐在教宗座位上的則是一個冒牌貨.普羅托斯宣稱為營救教宗,一些人士已經組成了"解救教宗十字軍",已打通關節,在適當時刻救出教宗,但需要一筆錢來進行後續營救工作,希望伯爵夫人能夠捐資相助.虔信的伯爵夫人立即開了一張支票,這張支票被交給她弟弟朱利于斯的連襟阿梅代,由他前去打探消息,營救教宗.他多方奔走,終於找到了一個能連聯絡上教宗的紅衣主教,並與其見面,為免引起潛伏於四周的共濟會探子警覺,營救只能暗中採取迂迴行動,他需要先到那不勒斯將支票兌換成現金,再搭火車返回羅馬,旅途疲憊加上精神緊張使得他看起來特別的神經質,火車上一個他不相識且剛剛繼承了大筆財富的年輕人拉夫卡迪奧見他可疑在無意識與不耐之間將他推下了火車.阿梅代死亡的消息很快被披露,其實教宗被囚的消息完全是一個屬於叫"蜈蚣"的詐騙集團所搞的把戲,而一名與阿梅代相識被他善良感動且清楚"蜈蚣"內情的女子卡羅拉在獲知他從火車上摔死後就去報警,警方逮捕了普羅托斯,並起出證物,普羅托斯被誤以殺人罪拘禁.而真正的殺人兇手拉夫卡其奧其實是朱于利斯的異母弟,但他是私生子不同於朱利于斯的尊貴出身,身分不能曝光,儘管他兩人的父親朱斯特阿熱諾伯爵死後,他私生子身分不能公開,但能分得了每年四萬法郎的年金遺產,他因此也由一個窮小子躍升到了另一個階級.他於阿梅代的喪禮後跑去向朱利于斯坦承自己才是殺人兇手,將去自首,雖然沒有點破,但朱利于斯猜測到眼前之人應該是自己的弟弟,為了保護他,其實是為了保護家族的威望,與自己即將進入法蘭西學院的機會,他建議拉夫卡迪奧不如將錯就錯,不要自首,反正"蜈蚣"集團成員詐騙本就罪有應得.由於小說是開放式結局,我們最終並不知到拉夫卡迪奧的選擇是自首還是接受建議,尤其在他與朱利于斯女兒一夜激情之後是否有所改變?!.

         "梵諦岡地窖",從書名加上文本,讀者應該都能直覺感到這裡面的諷刺.梵諦岡有地窖嗎?我個人不知道答案,如果真有地窖,囚禁過哪些人呢?但是對於作者來說,梵諦岡之下確實存在著能囚禁人的地窖,而且是個囚人數目驚人的地窖.從行為的囚禁,到精神的囚禁,情感的囚禁.雖然故事以聖普里伯爵夫人被"蜈蚣"詐騙所網開始,但這本小說卻不是由此開始,人物焦點的中心其實伯爵夫人的弟弟朱利于斯.小說前三章的篇名,昂第姆,朱利于斯,阿梅代三人的關係是連襟,而兇手拉夫卡迪奧則是朱利于斯的異母弟,他的姐姐則是聖普里伯爵夫人.朱利于斯一個貴族巴拉利烏爾家族的真正繼承人,由他為例向四方散射,散射的除了關係,還有對比,對比不同的出身與性格,在這梵諦岡地窖的天空下,各有甚麼樣的遭遇與應對,且用詐騙集團來對比或呈現教會與它治下的真實樣貌.

          原本受共濟會支助的患有風濕病的科學家昂蒂姆卻因為奇蹟而變成虔誠天主教徒,而且居然性格大變,原先再進行生物實驗時,根本不會考慮任何的倫理問題,且顯得殘酷異常,與他人辯論宗教的無用,甚至打壞了聖像,但信教後卻從此淪落貧困潦倒,除了被教會誆騙外,他居然還變得可以忍受極端的不公與欺騙,變得窮困後竟沒有任何的抱怨與反抗,相對的昂蒂姆那個可憐又柔弱異常虔誠的天主教徒妻子韋羅妮克卻因此反而顯得比較正常,在昂蒂姆身上顯然作者要表現出的是宗教教義教條對於人性的不正當壓抑,宗教組織假藉宗教之名對外的斂財,欺詐,組織成員的卑劣,而其所作所為的對照是"蜈蚣",也就是說雖然這篇小說藉由蜈蚣詐騙集團看人性之惡,但反過來也是藉由對比"蜈蚣"來諷刺教會及其組織成員,只是蜈蚣成員的行為能夠在文本中大肆穿梭,但神職人員的行為與影響力卻是潛伏在文本中與敵層的.

         原先申請法蘭西科學院院士的朱利于斯被拒時,他還會對昂蒂姆的乖戾,不敬宗教,不通世故感到生氣,但當昂蒂姆性格大變後,他又對這種過度虔信以至於委屈自身的行為感到不滿,科學家成了神學家,竟不是探究醫學的效用,而是神的作用.在朱利于斯看來其實是可鄙的,因為他雖然也尊重宗教,但那頂多是一種社會習俗,與他身分上的必須,他是一個實用主義的貴族繼承者,未必真的有錢信的信仰,這與他拉夫卡迪奧不要去自首,這種有悖社會法律或宗教論理上的作為,因為拉夫卡迪奧再不好,也是他弟弟,儘管未必有真感情,但他若自首,必然會危及到巴拉利烏爾家族的名譽,也就是危及到他的名譽與事業,因為他已獲得共識支持將正式的進入法蘭西科學院,不能在此橫生波折.至於阿梅代則是一位資質平庸,努力生活,虔信宗教的保守人物,受制於各種框條架構,他是一個普片意義上的好人,但未必是作者想要推崇的人物,甚至可以說是作者觀念中最不感興趣的人物,因為生活單純,枯燥,沒有變化,沒有強烈的個體靈魂,只是在社會敦厚的風氣教化下的常態人,所以可以從文本中看到他連一個車夫,一個突然裝熟的女子都能當成是毫不懷疑,甚至於可以信賴的人,他是社會價值觀中最期望培養出的人,卻不是紀德喜歡的,欣賞的真正的人,反而是他厭倦的無味靈魂.

        至於拉夫卡迪奧則是一個莫名多元混合體,他於貧窮無依連下頓飯錢都還沒有著落時,可以攀牆登梯從火場中救人,卻在確定了每年4萬法郎年金收入後,於火車上隨意殺人.顯然作者不是要藉由他來呈現簡單的二元化觀點.這裡既不是簡單的善與惡,更不是要探明利益與身分,而是可能要呈現出一種抒發,性格與行為的自然性,目的就是要諷刺理性的全面宰制.一如我們一路閱讀紀德作品的基調,對於所謂的教條或是條規的反制,厭惡,與反抗.如果宗教之城就像是托塔天王之塔將三泰子求於塔內,理性主義何嘗不是另一種鎮魂的利器?!在多數時候,理性確實能夠讓人屏除情感用事,遠離單憑激情處理事情,但是人身上除了後天受教與環境傳達到的理性思維外,還有屬於天賦自然的情感,情緒,這些天賦需要得到表現,抒發,需要有個去路,否則便會形成一種壓抑,壓抑情感,壓抑性格,也就是壓抑個人的思想與行為,而這種壓抑有害於個人的發展,與情感的表現,在紀德的作品裡,想呈現的這一面是極其廣泛,與極其渴求的,簡單說,卻乏了人性中隱藏獸性,天性的那部分,將部會是個完整的人,也不能稱之為自由之人."梵諦岡地窖"固然藉著蜈蚣集團的人性騙局顯出世界之惡,但一邊反照的事教宗治下組織的醜態,與其信仰虔信者愚昧不可及之處,但也藉由對於理性之城的批判,諷刺著另一面新世界所帶來的新的對於個性的壓抑形式,雖然這種形式表面不同於宗教,但實際上的作用仍是條規一般,所以看起來是反宗教,反理性,其實是反壓抑,反對所有形式教條主義對於認類自由的壓抑.所以即使拉夫卡迪奧鄰近要去自首了,卻還是要到朱利于斯那裏表達,其實他根本不在意朱利于斯或是他的建議,他只是要去表達自己對於朱利于斯女兒的愛意,他的慾望還是主導了他的行為,因為那是他的本心需要,想法,他要讓慾望它去走自己的路,而不是阻卻壓抑它,他的隨意自由性天性的散發,是"梵諦岡地窖"真正想說明的靈魂.                 

        依我看在文本中所有的女子,包括佩特拉家族三姊妹,聖普里伯爵夫人,都是"聖母",我的意思是她們若不適宗教虔信者,便是普遍意義的善良者,但也就是紀德並不喜歡的個性壓抑者,比如昂蒂姆老婆韋諾尼克就是在夫婿性格乖張時期忍受了他一切不合理的脾氣,在他潦倒時又要忍受教會組織的壓榨下的艱困物質生活.阿梅代的老婆阿爾尼卡自幼即不受父親與兩個姐姐重視,但她安靜自持,甚至懂得在兩位追求者間保持平和與假意的均勢不選擇,以面造成某些悲劇產面,但這也帶來兩人各自的痛苦.而朱利于斯的老婆瑪格麗特與他們的次女朱莉也都是標準大戶人家信仰虔敬的代表,而這些人的行為其實都不是紀德文本想推崇的人物,相對的那位"蜈蚣"集團成員卡羅拉,她既是普羅托斯的情婦,也同時曾是拉夫卡迪奧的女友,而又與阿梅代有著超友誼關係,甚至可以說是人盡可夫,但她卻能為了忠於自己內心的摯愛,勇敢的報警,而朱利于斯的的女兒熱娜維埃克則勇敢的為了自己的所愛不在意拉夫卡迪奧的殺人犯行而獻出自己,這兩個女人有著基於人性情感的自然衝動,不管不顧社會教條約制的作為,其實才是紀德比較欽慕與欣賞的,儘管熱娜維埃克仍以宗教悔改在勸慰拉夫卡迪奧,但這已經是紀德筆下中真正忠於自我合乎人性的一個人.

         小說以旁支開始逐步地累積出了角色關係,隨後更發展成一開始不能想像的情節,就寫實性來說比前面三本略多,讀者也應該很容易明白文本潛伏的意義,特別是在已經有前幾本作品閱讀的基礎下,這本看來是比較輕鬆的,有形實質的梵諦岡地窖與教宗從頭至尾沒在文本中出現,但虛擬的地窖與教宗卻佈滿了全篇.以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peculatort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