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在中陰(Lincoln In The Bardo,George Saunders)
"勿忘世上苦人多"..
怎麼開頭便用了政治人物的語言?!歐巴馬總統每天要讀十封民眾寄來的信,這本"林肯在中陰"則讓無數的鬼魂附身進入林肯總統身上.透過文字敘述或靈魂感知,在上者就能體會他人之苦?不知道.總統秀或作家手法對讀者而言並不重要,但它是一種可以作為觀察指標的態度,若非經過同樣的苦痛不能感知他人的疼痛,那上位者可能無法體會他人之苦,畢竟他不可能嚐遍每一種苦痛.而小說利用鬼魂讓林肯感知許多世人的苦痛,或讓他至少感知隨他而去那位黑人的快樂痛苦,"因為世人皆受苦,不是已經受苦,就是即將如此",所以他可能因此成為那位你以為的林肯.
"Bardo"是小說的一個關鍵.維基百科裡是以"中有","中陰"來解釋.書開頭導讀也有解說,大體上來說就是佛教裡所界定的一種情境或狀況.是指人剛死到它轉化再生前的一種狀態或期間.至於一個西方人怎麼會用這種東方宗教的名詞在書末作者個人的經歷中有交代,但這個bardo的狀態,提供了這本小說最主要的場景背景,我把它看成人死後沒再投胎為人也沒有被打入地獄受刀山火海厲刑或是上天堂,而處於一種不能重新為人或進入下一階段的遊魂,在bardo裏頭的鬼魂尚存對人世間的留戀與怨恨,是以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還以為只是陷在一種短暫的困境,以至於不能脫離bardo進入下一狀態.
故事可以將它視作是平行空間內發生的事,像是把科學用語假掰成流行語"薛丁格的貓",又活又死的貓.1867年3月間林肯總統11歲的小兒子威利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原來以為只是因為在雨中騎馬而感冒,不料卻是嚴重的傷寒.終於在3月20日過世,過世當晚總統正在舉行晚宴,一方面要憂慮於幼子的病情,一方面又要面對內戰所帶來的傷亡損耗與分裂而必須攏絡當時的菁英.3月24日威利下葬於華盛頓的橡樹丘墓園,出殯當時華府天降大雨狂風.雖然在極度悲傷完成葬禮,但是當天深夜思念幼子的林肯總統獨自一人騎馬再赴威利墓前,想再一次探視親子.在墓園與墳前駐足良久,後又轉趨墓園中小教堂內沉坐靜思,直到墓園的守衛人尋來,林肯才從自我的沉思醒來,然後告別橡樹丘墓園匹馬踽踽獨行踏上回途.
以上是3月24日深夜發生的事,也是"林肯在中陰"的整個故事真實歷史部分.但是,這本小說寫的是平行空間的另一個面.威利過世後,進入中陰狀態,成了所謂的中陰身,也就是一隻鬼啦.而這個橡樹丘墓園內一到深夜就成了中陰身的聚集地,這裡住了900多隻與崴利一樣的鬼,就是900個無法投胎或不能進入下一階段上天堂下地獄的遊魂.其中留在此地的最久的鬼已經有2萬多天,這些中陰身到了夜間不但能現身,還能擁有自由與活動空間,可以隨意跳躍飛翔穿越變形,但是人們不能看到他們.但是這天晚上他們竟然第一看到有"人"闖進了他們的空間,這人就是林肯總統,雖然林肯總統依舊看不見這些鬼.這裡面有三隻鬼,因為房樑掉落被壓死的沃門,被同性戀人拋棄而自殺的貝文斯,與自認從未做過違心之事卻不知何以會處在中陰狀態不能投胎進入下一階段的湯姆斯牧師三鬼,當他們發現威利已經看到他的父親出現在此,想停留在此與他的父親再相見而沒有離開中陰界的打算時,非常的緊張.因為他們知道年齡小的鬼魂一旦陷在此地將會遭遇恐怖後果,在勸導無效下,他們打算利用林肯總統來勸說威利,但實際上人鬼無法相見也不能言語溝通.唯一的方式就是鬼附身在人體身上,讓他感知.他們試著第一次進入林肯總統體內,而這舉措也進尹眾鬼瘋狂加入,此時林肯正欲離開,卻突然發現手上仍拿著墓室的鑰匙,於是轉身回去.三人見此有效,當林肯再度返回時,他們讓威利進入了林肯的身體.此時的烏利感知了林肯的意念,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亡了.已經不可能回到以前那威利的狀態了.於是他終於知道應該放棄停留等待,隨後脫離林肯身體,並逐漸從回憶與超越未來想像的認知自己該離該中陰世,於是隨著閃爆電光消失了.威利認知自已然死亡的事實,也帶動了周圍的多數中陰身,他們的回憶自出生開始到死亡為止甚至於在死亡後可能的未來都一一的出現在腦海,這也讓它們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不須記掛也不可再回到重前,於是他們也跟威利一樣消失在中陰世,林肯總統則在威利脫離自己身體後,也感受到了"他的孩兒走了","這裡已無可留戀",""此地不再特別","繼續滯留是錯誤,是耽溺",而思緒轉為哀傷,而後走向門口,離開,這也就是前段真實世界中離開教堂的平行空間,其後包括沃門,貝文斯,湯姆斯牧師也受到威利的影響而消失在他門耽溺了許多年的中陰界.當然中陰並未消失,因為還有其他不知不信的鬼尚陷溺其間.當林肯總統騎馬離開墓園時,一個叫海文斯的黑人中陰進入了他的身體,這位生前很幸運遭遇到好的白人主人並沒有像其他黑人遭遇奴隸般生活的人,雖然自知運氣好,但他也對黑人不能像白人一樣每天過自由的生活而有所不快,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中陰,是唯一隨著林肯總統肉體而去的,故事也在此結束.
作者巧妙的利用了虛實兩塊,這本小說分成兩種結構敘述,一個是利用林肯在世時的書籍或媒體報導中層牽涉到林肯的生活包括葬禮的進行與施政評價的部分,透過當時他人眼中的林肯來拼湊出一個公眾生活下被塑造出來的人物的多面不知何者為真實的荒誕狀態,隨著敘事作品立場或觀點的不同,一個讓人弄不清楚究竟是善良樂觀還是陰鬱沉悶的林肯出現在眼前,這可能是歷史評價本就不易,也是我們容易被引導誤解或曲解的部分,已知的未必為真.另一部分則是以小字區分的中陰界,在這裡主要是透過沃門,貝內斯,湯姆斯牧師三人的敘述口說,或是轉述林肯在中陰界裡的活動,那要呈現的就是一個可能在偉人之下的苦痛,包括林肯自己,也透過眾鬼呈現出內戰當時美國社會各種階層生活的面貌,與黑人可能的遭遇,而當眾鬼紛紛進入林肯體內,它們也感知另一個非公眾層面的林肯,他的哀傷與困惑.對比那一開始的舉辦宴會的奢華隆重,華服美屋高級餐宴人對比到中陰諸鬼的留念或苦痛,也是另一種未知的平行空間.而經過了喪子之痛,或許是威利或許是眾鬼或許是海文斯的感知"您若如我所想的位高權重,如我所見的努力為我們盡力,好讓我們可以自助,那,我們準備好了.我們有能力也有怒火,我們的希望被壓縮的如此厲害,一旦釋放,將是致命甚或神聖:解放我們,先生,讓我們投入其中讓世人看看我們的能耐.".則顯然是隱含有讓林肯轉變立場的味道,好像這場內戰並不是一開始就是朝著海文斯的期望展開的.
至於小說中以宗教帶入,似乎有那麼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味道,所以它讓林肯感知的上天是"牠",而不是"祂".是動物邊不是神字邊,意即不管是那個佛神在這小說裡皆被當作是一頭無可理解的巨獸,牠並不懂公平正義的果報,當牠對我們有所求時,人便得俯從其意,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其意旨時的精神,以及犧牲奉獻的最後目標.是以當時雖已陣亡三千多人,林肯在艱難之下還是決定繼續與南方戰鬥下去,正如他的幼子被奪,他還是得在這種痛苦下繼續主持國政..
這本雖有近500頁,但因為要表達敘述人的身分,所以相比一般書籍的內容大約只有三分之一的文字,其實不厚重.它的格式與結構固然自創一格,讓人意外,但從我的觀點,畢竟佛教是東方的,那些輪迴觀點或是鬼魂狀態於我較不意外,通俗的電視劇或小說也可見,可能沒有西方人看到時會感到"新意",不過他以林肯為題,寫入東方的生死觀宗教觀,應該還算是有點不同吧,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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