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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希特的情人(La Maîtresse de Brecht,Jacques-Pierre Amette)

  依舊是本法文小說中譯本,但"布萊希特的情人"奇在作者Amette明明是個法國人卻寫的是1950年代的東德,且是與法國完全無關的東德國家安全局(stasi)監視人民活動的一則故事,這就好像讓我們本地作家用中文寫篇菲律賓反政府游擊隊的故事一樣,非常跳tone,但顯然必需有相當的信心能力才敢寫它國題材吧.Amette發展出的這故事並非全然虛構.小說的主角人物布萊希特(Eugen Bertholt Friedrich Brecht)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他是一名劇作家,曾任劇院編導,信仰馬克思,與無政府主義,參與過德國工人運動.1933年納粹執政後屠殺共黨,布萊希特被迫流亡到瑞士,丹麥,芬蘭等國,二戰時他跑去美國.戰後美國壟罩反共的麥卡錫主義,布萊希特因此又被懷疑與共黨活動有關遭FBI長期監視.他在1947年返回東德,定居東柏林."布萊希特的情人"就是以他返回東柏林後被東德國家安全局監視所發展起來的虛構故事.小說架構出東德高層認為他早已習慣美國的資本主義生活,此時跑回東德必有可疑,甚至背負情報任務.

   布萊希特中學時曾取笑當時德國的口號"為祖國犧牲是美好榮耀的'是一種宣傳,只有笨蛋才會相信,這固然反映了他很小就有無政府主義的概念,也可以對比他何以一再被他定居的國家政府懷疑忠誠."真理是時間的孩子,不是威權的孩子"這是他的名言.我們把他過去的言論在此表達並不是要討論他是善良或邪惡的人.而是要給人一個對這人物在真實世界裡的主張與虛構故事裡的那位"布萊希特"做個對照.不必因為他去了東德就必然認為此人如何如何?!也可只是單純因為他的左派思想才讓他去了東德.他在東柏林出任國家劇團要職,所以真實世界裡布萊希特是否曾被東德監視不得而知,但監控人民活動確實是東德共黨的日常活動,如家常便飯,拿布萊希特做切口並無不可.小說裡國家安全局的官員漢斯.特洛招募了一名女性,女演員瑪莉亞.艾希進入了布萊希特所掌管的柏林人劇團,她負責接近布萊希特成了他的情婦,利用在他身邊的機會隨時蒐證找出布萊伊特私下發表不利政府的言論或是為敵人工作的證據.

   整個故事是簡單的.瑪莉亞進入了劇團,排演,演出,聚餐,巡迴,與布萊希特調情,激情,偷情,偷拍,翻找,與漢斯秘密聯絡,交付蒐集資料的底片,然後偶爾閒聊.她的演出並不特別,也沒有引起大眾的注目.她不想與布萊希特來往,遑論發展關係,更厭惡劇團必須的公關酬酢,無聊的宴會.她喜歡上漢斯,漢斯也對她有情,但他們只能是監視者,國安局官員,與情蒐者的角色,但千萬別把"布萊特希的情人看成色戒.".因為個人不以為它要表達是通俗情節裡的男女情感.當然也沒太多感受到這是本嘲諷時代愚蠢的作品意圖,或說對那個人人受監控社會乖離的表述.正當我這麼想時,一段故事情節突然跑出來,就是小說中布萊希特要向瑪莉亞解釋甚麼叫"疏離效果"時,用了一對夫妻的相處當例子,一個自我中心的妻子想要強迫他的丈夫去勞動,但丈夫並不想受他影響,於是呢一個成熟的丈夫若想擺脫妻子的決定,便要越會強迫自己想到妻子的好,越發以客觀的態度處之,不但不能發火,反而要強迫自己明白這一點,接受這點."沒甚麼比不貶低某人就離開某人更難了".然後小說劇情就讓瑪莉亞從布可夫回到東柏林,接下來便是在漢斯的安排下轉赴西柏林,後經過一連串的政治甄別從此在西德生活下來.

   "疏離效果"主動自小說裡的布萊希特口中跑了出來,這絕對是異常的,而我突然有了這是作者在運用這位劇作家的手法與思想在向他致敬的想法.如果今天我們知道這是一篇關於東德國家安全局監控對象的一段故事,那麼我們很快了就有了必然的投射與想法,以為這故事內容,結構,劇情該是如何.可是布萊希特偏偏對這種傳統的劇情演出不以為然.他提出的疏離效果就是讓演員與角色,觀眾與劇情保持距離,他不提倡那種觀眾與劇情共情的劇目,反而主張刻意地打破情節,避免共鳴,疏離觀眾的劇情間的情感,而他的目的是要觀眾有機會逃離創作者思維所撒出的包圍壟罩宰制,有機會進行獨立的思考,有機會有一種個人新的觀點與感受.所以,在小說這裡,我們沒有看到一個說著長篇大論指導演員該如何演出的布萊希特,反而常以"不知道"帶過,作者也沒有對於布萊希特在東德生活的日常有著緊張被監視的不安與描寫,反而看到一個自在優游縱橫周旋在各界的名人,或是一個生活小資放縱情慾不絕的男子,沒有半分流露出流亡者該有的驚恐與隨時警覺,因為作者很清楚的知道布萊希特的想法中演員就是演出的人,不是他這個指導者掌控下的魁儡.所以當小說中的他以"疏離效果"指導著瑪莉亞時表面上是指著他做為一個劇場演員的演出能力與方式的窠臼,還不如說實際上他正是以自己的理論拆穿了瑪莉亞這個情婦的特務身分演的太差,以至於他立刻就能知曉她的目的,只是他自始至終未曾言明拆穿而已.所以很早劇情便以"我不在的時候,妳老是到我房裡來;我在的時候倒又走了.下雨的時後妳去散步,陽光普照時,妳又關在房裡.我想要妳的時候,妳扣上襯衫釦子,緊閉雙腿,我早上跟客人一起喝香檳的時候,妳就來文我的床單,看看是否藏著低劣的想法,我不知道你究竟會不會找到你要的東西"來表現出布萊希特的睿智與洞察力.由此可見布萊特希早就猜到了瑪莉亞的身分目的,並沒有拆穿,而作者全文中也順應著沒有拆穿,沒有任何的尷尬,瑪莉亞自己也知道任務的了結,但是讀者必須自己透過這些細節與鋪陳讓自己知道,否則便會顯得意興闌珊.這便是一種"疏離效果".當然作者並未如是表示,甚至可能從來也沒有這樣認為,因為這便是疏離效果讓我自己引領自己這樣想而已,而無關正確與否.

    也因為如此,這是否是描寫二戰後德國蘇佔據區破敗殘缺,政治上的狡詐猜疑,或是人性因互相監視而扭曲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透過了瑪莉亞想與漢斯生活在一個小島的願望破滅,安排了一個從頭到尾都被安排的女演員的卑微心理,來反射時代巨變下小人物無從選擇的困境,她的父親與丈夫都是納粹支持者被迫二戰後流亡他國,最終連死亡的消息傳來都顯得已毫無心悸,而有這種父親納粹把柄下既不能生活在西德,又要被東德國安局拿來強迫做為當特務的籌碼,在劇團內她始終是個被擺佈的演員,既沒有闖出名聲也沒有贏的尊重,因為大家都知道他要來做甚麼心照不宣,舞台上如此,飾演情婦時如此,連布萊希特的老婆都不在意她,與漢斯相處時如此,即便雙方皆有情卻不能突破那一條線,所以縱使最後得以身免的逃到西德,但那終究不是她主動的選擇,而大人物呢?布萊希特一樣不能自我安排,只好盡力的演出下去直到壽寢.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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