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Das schloss,Franz Kafka)
在"審判","美國"後,第三篇"城堡"趁勢推上來,這樣也算把卡夫卡的三長篇都看了.
跟前兩篇一樣,大量的對話,心理轉換充斥,於是故事情節就成了配角,加上上世紀略顯拗口的翻譯,多少讓閱讀遇上一些障礙.但比起以上兩篇,"城堡"篇幅雖然最多,卻也劇情是交代最直白的一篇,儘管它沒有完成,但它的完整度已經足夠讓讀者有好幾重不同的想法,也顯示出在這情節描寫並不凸顯,卻是營造情境相對成功的一本,這整本的情境意圖明顯,它創造了一個困境.困境中的主角k先生想要突圍卻始終不能,故事就是k的困境與突圍,而這困境與突圍都是另有意涵的,且困境不只在所見的環境,同時也包括那些大量對話與對話者間的關係與他們的遭遇,而這困境的定義可依讀者的理解顯出至少三種不同的可能.
"城堡"其實沒有什麽曲折或驚天的情節.有一個稱為K的男人,被聘為一座城堡轄下的土地測量員,他來到了城堡鄰近的村子準備就職,但是村中的人似乎都不知城堡聘任了此人,因此k的就任成了一場混沌不明的事情,讓他困惑.K於是打先算到城堡裡面去登記確認,然後就可以正式工作並得到村民的身分認可.但是這個城行事很怪.首先沒有任何官員出面承認他是土地測量員,而即使k主動想進城堡尋求協助,卻居然沒有讓何管道能接近城堡.村民都告知他沒有城堡的主動應允,任何人非但不可能進到城堡,甚至連一個官方的代表也見不到.所以,K就在暫駐的酒館中,打聽到一個人叫克拉姆的人能負責他的事情,這個人是城堡裡的辦公室主任,K想去找克拉姆來承認他土地測量員的職位,可是怎麽都找不到他.直到有一天K聽說克拉姆到了村中暫駐在貴賓旅客酒館的房間裡,他就想到酒店等他,但是似乎有人刻意阻攔,k沒有見到克拉姆, 後來為了找克拉姆,k就到處尋找與克拉姆有關的人.比如克拉姆的信差,還有一些曾經跟克拉姆有過關係的女性,最後他為了引克拉姆出現,就把克拉姆的情婦茀麗達給搶過來.這個女人原是酒館的女招待,,K原以為情人被搶,克拉姆至少得出面,但克拉姆還是沒出現.雖然K的身份並沒有確定,城堡卻先派了兩個助手給他,這兩個助手有點傻乎乎的,經常做的一些行為就很沒有邏輯,整天幹一些蠢事來拖累K,K就很煩他們,想趕他們走,這兩個人說與其是助手,不如說是他們是阻礙.,K的工作定不下來,所以茀麗達就去找村長,村長說不然K就暫時調到學校當管理員,做的就是看門掃地整理校園這類粗活,k開始不想幹,他覺得我是個土地測量員,是個專業人士,為什麽要幹那個事,但是茀麗達勸他,總要在這留下來必須接受這份指派.最後K只能接受先去做學校的管理員,學校給他們一個教室當住處,但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的隱私與自由可言,K還經常與教師等其他人衝突.K受不了這種羞辱,就不想幹,於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城堡指定給他的信差巴納巴斯身上,除了年邁的雙親,巴納巴斯有一個姐姐奧而嘉一個妹妹艾媚莉,艾媚莉長得很漂亮.城堡經常有一些官員會下來村莊,對這個村莊裡的女孩提出一些性服務,人們畏於權勢或攀附權貴而經常順從官員的要求, 所有的人都以能夠提供這種服務為榮.某天城堡有一個官員來參加村中的消防演習,當時他就注意到艾媚莉,當天演習結束後艾媚莉就收到這個官員寫來的信,信的內容下流粗魯當然要求性服務.女孩看了這封信以後把信撕了,但不料撕完信後他們家就開始遭遇大難.雖然城堡沒有說他們家犯罪或不敬官員,帶是當村中的人知道了這個女孩拒絕了官員對她的性要求的事情後,整個村莊的人都自動跟他們家劃清界限了.從前他家在村莊里地位還挺高的,但是這件事之後,她們姐妹倆走在路上,都沒人打招呼了,連女招待也看不起他們,所有的人都很排擠他們. 他爸爸就受不了這種狀況,就去想去道歉,但不知道找誰道歉,完全碰壁,情況跟K遇到是一樣的.所幸,奧而嘉透過在酒館裡認識的各種信差,小助理的管道,取得城堡的人給予巴納巴斯到城堡去當信差的工作,雖然他們家仍舊被人看不起,但已經脫離他更早的般採狀態.K因為被認為透過關係了搭上奧而嘉,而被茀麗達給拋棄,但是也因此得到了一個城堡來的官員艾藍格的機會,雖然遭遇一點意外k先聽了另一位大老爺秘書比格爾的大片段的解釋城堡猶如陷入僵局的行事與管,但經由艾蘭格所發號的城堡指令,他必須與茀麗達分開,.這個故事,因為沒有寫完,就停在就講他進入貴賓酒吧見到了城堡的大老爺們的真面目與生活後結束.據說卡夫卡曾給朋友寫過的一封信,說他給"城堡"想好了一個結尾,這個結尾是預設K就一直留在這個村子,一輩子沒找出結果,最後他快死的時候,城堡終於給他一封信,信上書明城堡允許你住在這個村莊,但將永遠無法得到土地測量員的工作.
情節簡述如上,看內容簡直不能跟現代情節詭譎多變的小說比.這麼大量又長段的對話應該是現代人難以忍受,一個角色的獨白往往能達幾頁,這是卡夫卡這幾本長篇的共同點.因此文本情節本身沒有實質的意義,但是它卻試圖以一種情境來讓我們體會他想說.在"城堡"裡,理解情境的鑰匙正是"城堡".如何看待"城堡"的意思正決定了如何解讀它,前面已經說過它至少有三種可能,就城堡的位置來看,它代表"權力",就城堡外的觀點來看,它代表"監禁",就城堡內的觀點來看,它代表"防禦'.而我們就從這三方來分別解構它.而一如開頭所說這是困境與突圍的情境,故事也即是突圍的描述,三者代表著三種困境.
權力的意象是最容易想到的.這個意象代表的是一官僚體制統治下的無效率,無創意新意,繁瑣日常的狀態,從K抵達村莊之日起,首先是為了城堡是否真的雇用了一位體地測量員而令K像無頭蒼蠅般的在村中尋找出路,最終卻連個能負責此事的官員都找不到.即使村長被授予了管理K的職務,但實際上連他也不知道K的真正工作該是什麼.因為事前經過大段的確認再討論,其實是連是否要雇用一位土地測量員都沒有真的定案下來.似乎只是某些人的提議未被確認,也沒有被否認.傳遞無效率無效果的信差,決而不決的命令,形式主義,甚至隱藏了許多濫用權勢求私欲的各種大老爺,管理人.但偏偏這些人的形貌卻諱莫如深,並沒有一位真的被文本好好介紹描述,甚至在村中居民的口中透露出來的,竟然是連他們見過面的官員也往往既不住他們的樣貌,更不用說明搞混名字.而這種一貫的無臉孔無意識的木偶人,顯然是刻意為之的,畢竟若要對官僚主義的困境現況做出描寫,常見一種是強調某個特定人的樣貌,行為,言語.但這本居然反其道而行,反正整個城堡的官員都是這種困境中的產物,或是這種困境的製造者,那麼它們也續身形面貌各異,但基本對於公共事務的處理態度,決策方式,價值思維反而是近乎一致的,正因此無臉人恰好點出這樣的狀態.至於隨處可見的趨炎附勢,落井下石,攀高踩低,這些現象雖然不明顯卻在小說裡處處可見,茀麗達在酒館任職與他跟K離開酒館後,巴納巴斯一家的遭遇,艾媚莉拒絕向信差道歉後,K接受暫時成為學校的管理員後,都仍看隨著他們地位與身分的變化,與它們接觸的村民都是如何的變臉的.而K與巴納巴斯一家,甚至是所有村民都陷在這種結構困境中,既不能自力改變什麼,甚至也不可合力做些甚麼.這便是困境,而k曾試圖要努力突圍,終究無成,這種因為權力異化影響後改便個人的狀態困境,令人想起"變形記"裡的那主角一早醒來發現自己成了一隻甲蟲的情況,因此從這個角度,如果理解城堡為權力,而這樣的衍生下去,確實是卡夫卡一貫的風格與意思.
當然,以上的看法是一種容易尋找到的表象,是看這本最起碼的聯想.可以多少與卡夫卡其他作品呈現的狀況異同.但若將城堡視為是一種"監禁"的象徵,可能就容易與其他作品連結了.這裡的監禁也是一種標徵,代表的是對於自由的監禁.K不遠千里而來尋找城堡,任職城堡,難道是為了讓自己的自由被監禁?我的理解是城堡意味著一種社會生活,不管它是官僚,商人,還是甚麼信差,侍女,總之,一個人要在這裡生活,必須先找到一個自己的位置,一個能夠立身的地方,但是所謂的自己的位置,立身的地方都不是單靠自己想怎樣就能決定的.而是必須得到這個社會所認同的.而要得到認同,適應社會的各種規範,配合他人的需要,或是乾脆屈從於他人的意志,如此便需要犧牲許多個人的自由,這便是"監禁",是人們自願的接受這樣的監禁.在城堡的例子,村中的人越是願意屈從於大老爺們,願意讓自己服從城堡所設定的規則,規矩,越是容易被城堡接受.巴納巴斯一家的遭遇便是如此,茀麗達的角色演變亦是如此,當它被認為是克拉姆的情婦時,雖然只是一位侍女,但幾乎無人不尊重她,而k就是進入不了這種狀況.所以一路碰壁.因為人人都被城堡給"規定",在一定層級上過一定型態的定式生活,連生活意義都已被確定,甚至連城堡的大老爺們也與村民一樣,並沒有更多自由,儘管看來他們是有一些特殊的權力與慾望能實踐,但本質上在自由上也是被監禁的.K要進入城堡,得到認可,卻又想要堅持她自己的主體,這便是僵局,K想要獨立的生活,又期望與村民在現實融洽相處,同時適應周遭的生活.當K進入村子,村長,學校老師是拒絕承認他,於是酒店老板娘,茀麗達希望他屈服於城堡的命令.後來,他也見識了巴納巴斯一家的生活.知道了他們一家被所有的人孤立和冷落.而這正是K所臨的困境,他有過同樣的感受,甚至於k與茀麗達,奧而嘉的關係變化也是建立他在城堡互動愈認同的相關距離上,他越想釐清擴張自己的自由界線,就是離開城堡與離開可能的婚姻關係.而這種壯況,正與"美國"裏頭所表的養父子關係是一樣的困境.. .
以上兩者皆能連接回卡夫卡的其他作品,那麼從城堡的第三種可能"防禦"來看.顯然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特有的觀點,想法,作為,行動.即使人們會因為社會制度,經濟生活,家族與家庭等因素而必產生交友,工作,來往,婚姻,等等關係,但不論是親密或疏離,每個個體都有屬於自己的行為界線,價值邊界,容忍度,及每個人都是住在自己的城堡.而這個城堡就是他人無法進入的領域,進入就視同入侵冒犯,要抵抗.因此除了自己之外,對於他人其實毫無能力,相對的也是別人自己毫無能力.亦即不論生活再複雜,困難,他人也無法相助,即使是自己的親近之人亦同.每個人都有著對所見所遇有不同的想法,見解,與既定的認定.且一個即使說了所有對某事物的認知,儘管再詳細,也可能完全無法讓旁人理解,認同,何況其中還有虛偽作假說謊故作姿態的時候,於是人人只能處理自己的孤獨,而無法真正幫他人解決任何他人的問題.於是形成了一種荒謬的情境,每個人都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在小村中過著被設定的生活,既無力改變自己,甚至連自我也難解釋清楚.因此在酒店裡,k看到大老爺的起床景象,酒店夫婦看到他在在過道上的驚訝,會讓讀者覺得這些人物的行為竟如此不合邏輯,荒誕,甚至覺得可笑,其實無非就是卡夫卡小說人物的一貫特色,我們或者可以當作是人既然無法進入他人的內心,就只能從他的言行來猜測與推想甚麼,於是這樣看似癡呆的荒謬也就是必然的外貌,因為根本不知道另一些人是怎麼想的,對於他人無能為力,對於自己無能為力.這樣的意象從"變形記","審判","美國",一路到"城堡"都不曾變過,甚至這本300多頁的小說使用得最為廣泛,幾乎看不到一個不是如此呆傻行事卻又視為理所當然的人物.這種人人孤獨的困境,也是卡夫卡小說的特色.
說來其實諷刺,k作為土地測量員,從職業的意思推測應該是直面的解決面對問題的隱喻,但實際上k並沒有執行這樣的功能,他只是隨著城堡的結構屈服在這樣的體制或情狀的困境隨波逐流.而小說中唯一能在我們所延伸的三種可能困境中脫困的人竟是那位全村都避之唯恐不及的艾媚莉,她既撕掉了大老爺的下流信件,又無懼於村中的無視,還能完固親情.因此她是唯一自由的人,但不幸的正如"城堡"所示,也自當是一個不見容於社會的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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