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斯維爾：一個美國故事(Janesville,Amy Goldstein)
Janesville"簡斯維爾"是一座位在美國中部威斯康辛州南部鄰近密爾瓦基的小城.這本與城鎮同名的書籍寫的是這小城的主要工廠在金融風暴下宣布關廠後的一段經濟歷史.以同類的作品而言算較有不同角度的,這種題材很容易被寫成工人悲歌,單純販賣小人物的落難遭遇博取階級同感或譴責資本主與政府無能,但這個作者跳脫窠臼,邁入理性觀察,他寫的是發生這樣的問題後的種種影響,蝴蝶效應,包括那謝會影響的人物與機構,個體與集體都如何面對,會遭遇何種變化,不同選擇會呈現怎樣的結果差異,除了呈現各種差異外,在說故事的同時裡也埋藏了許多值得深思卻未必有答案的問題讓人思考.
2008次貸風暴席捲全美,除了房地產與金融業遭到摧殘外,美國的傳產製造業也面臨困境.簡斯維爾原是從農機具生產興起的小城,隨著經濟發展持續產業轉型後逐步成為通用汽車公司的主要生產基地.但2008年底通用汽車宣布陷入營業困難,為了脫離困境打算關掉旗下的五座工廠與裁員47000人以節省成本.而通用位在簡斯維爾的工廠就被列入計畫中關廠的五座之一,通用在當地僱用了近1萬名員工,不僅如此,若加上部分它上游廠商為了方便也將工廠設立在簡斯維爾受到的影響,一旦通用關廠勢必讓小城中許多人與家庭將面離失業困境,不僅如此,因為通用是當地的最大雇主,許多家庭一家多人,一家三代甚至多代幾十年來持續的受雇於通用,通用的關廠對於這個小城的未來將是滅頂之災,想想失業的人減少消費可能損害當地經濟的發展,失業者找尋新工作可能面臨家庭搬遷到陌生地,家人也可能被迫分離兩地,即是未遷移轉業也面臨工作難尋與專長興趣不合問題,而青少年原有的教育可能家庭搬離無法持續,轉校,或失學.而許多幾代生活在此的人也將面對是否搬離故地到他處生活的考量,更嚴重的通用生產線上的工作是許多當地人能找到時薪最高的工作,這樣一來轉業換工作可能面對是收入直接銳減帶來的人生挫折,與家庭經濟問題,以前的生活水準將難以為繼,形成另一種社會問題,這本書寫的就是關於這個關廠事件所延伸出集體與個體的故事.
通用汽車的簡斯維爾裝配廠是在2008年的12月暫時關廠,一直到2015年才宣布永遠關閉.本書的原文版是2018年出版,在出版當時還不知道川普不會連任.,所以要將這些日子寫出來,是因為要了解這個故事,首先必須把它發生的時空環境理解清楚才能明白目的與想法.簡斯維爾是個由白人工人為主體構成的小城,看起來似乎很像是支持川普的典型區塊,但實際上這裡是民主黨的鐵票區.即使2008年金融風暴後,原來搖擺州的威斯康辛從州長選舉到總統選舉都由共和黨取得勝利,但簡斯維維爾依舊是州內的民主黨的票區,即使2012年與歐巴馬競爭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羅姆尼所選擇副總統搭檔保羅.萊恩就是簡斯維爾人,當地人卻沒有選擇投他,寧可投民主黨的歐巴馬與拜登.所以選擇此地當作故事的主角具備特色,因為簡斯維爾人展現出與人們以為讓川普當選的那種選民背景必然的投票趨向完全相反的選擇結果.
會有這種異於鐵鏽區的投票趨向難道是因為簡斯維爾遭受的挫折與災難較其他地區小嗎?當然不是,通用宣布暫時關廠的當下,仍有許多工人心存希望,這是因為在小城發展的歷史上,它也遭遇過其他經濟蕭條的衝擊,但最後都能順利脫困,以至於許多通用的工人以為這次不過是另一次的歷史重演.直到通用開始採取備案建議簡斯維爾廠的工人可以轉移到通用其他地區的工廠工作,人們意識到這次可能是玩真的了.要不要轉移到遠在500公里,甚至1000多公里外的工廠做熟悉的工作須考量的因素很多,通用的時薪達28美元,是他們這種工人階級能夠找到薪資較高的工作,簡斯維爾其他製造業的工作時薪只有它的一半不到,至於終端服務業時希都在10美元以下,可以說雖然通用汽車的工人屬於勞動工作,卻能夠維持讓一個工人家庭過上中產階級的生活,一戶夫妻兩人在此工廠工作年收入約10萬美金,算是與美國的人均收入一致,並不落後,而在通用工作滿30年就能選擇退休領取豐厚的退休金,這是其它工作不能滿足的,所以繼續在通用旗下工作,就能保持一樣的收入與退休生活,所以這裡雖是個白人工人城,也是個中產階級城,這才是他們不同於被認為是川普選民的特點.但是要工人轉赴其他城市繼續工作,家人與家庭該如何處理?全家搬遷還要考量到住房的重購,房貸,其他成員的工作,子女就業就學轉學問題等多重考量.於是許多人選擇成為流浪的"通用吉普賽人",周一到週五在遠方的通用工廠工作,週五晚會回到簡斯維爾與家人同團聚度周末.但也有些工人基於種種原因無法離開簡斯維爾,只好選擇離開通用,另外尋找工作.但是不論是選擇留下轉業或是當個"通用吉普賽人"都會因為原來的生活被打破而產生諸多的後續結果.有人幸運,有人不幸,不幸的人就需要有社會救助機構協助,社會救助機後由私人與國家成立的兩種型態,也會因為各自的目標對象與標的不同,而有迥異的助貧結果,除此之外,對於當地的產業發展因為不同的黨派與政治人物的觀念與精力的不同,也會特過政治力的結果最終對於該地產生了重大影響,這本書就是由這三類人,失業勞工,救助者,與官僚體制三條敘述路徑,講述了自2008年到2015年官場為止的所有個體與總體的相關故事.在此不打算重複故事,而是分別就內文所衍生的思考面逐一地列出問題面.
關廠後工人首先面臨的轉業問題.除選擇當"通用吉普賽"的幾百人外,要在簡斯維爾當地轉業卻沒有想像中容易.一是勞動需求沒有這麼多,其次是其他的工作需要的專業與汽車裝配不同,員工需要再訓練.當地的就業機構鼓勵工人回到學校,主要是當地的黑鷹社區大學進行兩年的專業課程,取得技術與文憑後希望幫助工人找到新的好工作,也就是約當教育改變命運.然而從書中的個案我們看到大異其趣,克里斯季與巴布兩位女性可謂明顯的對比,她倆在黑鷹學院的成績皆名列前茅,受專業的司法課程教成畢業後到當地的監獄擔任懲教員,克里斯季一樣表現傑出,巴布則不適應,最後巴布選擇離職重回學校在接受輔導心理的課程,畢業後轉業為輔導身心障礙者的工作,雖然收入不如在通用時,但她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且認為過去通用的工作雖然收入高但是人卻過著碗人機器的生活並不讓她感到愉快.而克里斯季卻因為經常輪晚班而與丈夫的感情產生問題,竟然與一名囚犯有了婚外情,最後被停職,因此感到無望而自殺.而受教期間半途而廢退學的傑拉德與馬特都在通用工作了13年,傑拉德似乎始終不習慣與不適應一再地換工作,因此讓家庭經濟陷入困境,兩個就讀高中的女兒都必須打兩份甚至三分工才能勉強為自己與家庭的開支,且因為需要經常從救助單位拿回大量免費的食物而感到羞愧,因為他們原是過著中產階級的生活,卻一下墜入了苦命的艱困,好在女兒成績不錯,贏得獎學金完成學業並繼續進入大學就讀.馬特在退學後則回鍋當"通用吉普賽人"繼續工作,時薪已經漲到30美元,只是因為不能陪伴兒女成長而時感愧疚.我沒在這些案例中可以發現所謂的教育改變的影響並不如人們以為的大,生活中有太多隨機狀態在影響一個人的走向.而且在這個小城影響的右只是失業工人個人而已,顯然他們的子女是另一批不被看見的受害者.
我們從書裡的描述的食物銀行到學校中的密室,這些隱藏的救助孩童與家庭生活基本所需的救助可以發現它是那麼拮据的,隱晦的,甚至是心知肚明卻不能對外透露的.當學生們在教師兼志工的引導下找到這一方天地,還得小心翼翼的不去揭露不去宣傳,而他們小小心願的滿足顯出的笑容只能在與師長獨處之下的私人密閉哭間中,相對於那些決定該給人們多少補助金額,募款餐會上的名流,顯得是多麼大的對比.而這牽涉到一個很大的看法差異,面對蕭條與經濟災難,大幅裁員與金融風暴,不同領域與位置的人看到的是不一樣的東西.我認為這本書在這個端點處理的不錯,那些名人餐會募款杯晃搖曳五光十色,大家對復甦抱持著樂觀,似乎顯出它們對於小人物苦難的不解與距離性,但作者並沒有趁機要黑他們一把,他只是呈現出不同人的不同視角與眼光,對於汽車工人來說,解決當前的苦難固然很重要,他們其實更希望通用工廠能夠回來簡斯維爾.這樣他們就能靠著自己的力量救回自己的生活.而那些商界與政界的人則是清楚明白的知道通用不會再回來了,所以簡斯維爾需要發展新的產業,招募新的工作人來就業,如他們想讓醫療企業陽光科技進入,便大開方便之門,他們想要地方轉型,至於陽光科技只能創造300多個就業職位,且多數都不適和只有高中畢業的車廠工人能做的事就不在他們的理解中.或說它們認為個體要自己適應自己改變提升,但問題在現實中,這是做不到的,對他們來說生存是經濟數字,對於工人來說生存是食物是薪資,這是眼光與生活上根本的差異.
而從政客與商人歡迎的陽光科技引入,我們不禁想到書中所寫的另一個企業,這企業在1999年已經搬離了簡斯維爾,那就是"派克筆"的生產製造公司.這家公司曾經是當地的門面企業,女性以在其中工作為榮.隨著用平價筆大量出現的取代,製造業衰退,全球化的影響,這家生產鋼筆的公司早已成為了它國企業."陽光"與"派克"這一來一往的取代呈現的是全球貿易與製造業戰場的樣貌:不停的變化.那就產生兩個疑問,一是通用汽車的關廠減產的汽車由那些國家或地方生產新的汽車取代了?二是汽車裝配工人的中產階級身分由誰取代了?而不論是前者或後者都可以上升到國家政策面上討論的問題,也就是它是個政治問題,但是同時它也是個體問題,因為通用的工人在沒有關廠前只會裝配汽車沒有想到他們需要其他謀生的技能,通用的工人以技術為傲因為它帶來比其他工人高的收入,但是一旦這工作沒了,他的中產身分就立刻也失掉了.從國家整體面來看如何維持這兩個問題的永固性與彈性都極其重要,但也彼此充滿衝突,有了永固性就不需要彈性,但誰又保證永固呢?對於個體說也是一樣,像馬特那樣的"通用吉普賽"也許會有中止的一天,因為可能連通用都沒有了,或倒閉了,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對於個體與集體來說都是.因此對一個小小的工人來說,他無法改變集體的結果與命運,就只能好好地守住自己,同時充實自己隨時應對變化,但這種觀念要讓所有的個體認同實在是一大難題,因為很多時候,它們只能找到政治這一條解決之路,而這就給了政客一條利用的軟肋,好讓他們的"樂觀精神"加以利用,就與本書的"前進簡斯威爾"運動逤呈現的完全一致了,甚至政客可以說"你們的車廠與你們的中產階級身分都讓亞洲人搶走了",雖然這可能是現實,卻不是"搶"那麼簡單的事實,只是要讓失業的個體聽進去真正的理由,那太難了.
簡單說這算是本值得閱讀的輕鬆讀物,沒有難度,但沒有難度不但表沒有思考度.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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