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谷崎潤一郎短篇小說精選集(刺青, たにざき じゅんいちろう)
選擇的這個集子是由谷崎潤一郎較早期的五篇短篇構成.包括"刺青","秘密","惡魔","神童","富美子之足",寫作年代大致在1910~1915年前後,這些短篇中蘊藏了一些作者後來被認為個人風格的明顯發軔,不論是單篇還是五篇中,這樣的個人特色顯得既怪誕奇情又誇張不合當時明治,大正年代的社會環境與人們的價值觀,行為舉措,且明顯與我們前面看到的志賀直哉,坂口安吾或同期者其作者都不相同,充滿著浪漫唯美卻又帶著深度變態意象的展現.
我說帶著奇情浪漫,卻又夾雜深度變態,以現在來看似乎沒有什麼,但以100多年前的日本社會,這種風格可以說是一種異數,與大多數的其他作家不同,與當時的日本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氛圍,喜好,也經常是對立且衝突的.突破保守傳統壓抑的日本文化,或是來自西方文學探討社會陰暗,階級不公的型態.在這五篇短篇中有幾個很明顯的人物與環境特色大異上述的兩點,首先,就是看到女性的角色逆轉,在這五篇中就是女性角色幾乎是一種異於日本傳統社會中女性被認定的刻板印象的形象出現的,且不論她是小三,妾室,或是出身藝伎,勾欄,這些女子經常佔據了文本的要角,同時並不是篇中故事主軸上男性的附屬品,或陪襯,反而經常就是該篇文本的中心焦點,或人物.她們非但不是以一種因為必需仰仗男人的資材生活,而常做委曲求全或獻媚討好的角色,相反的卻是反過來因為男性對於女體慾望的需要而掌控男人言行,舉止,甚至價值觀的主導者,甚至最終還可將男人的財富一併收下.其次,男性於此文本中幾乎無一人不是抱著一種病態的價值觀在生活著,且經常的因為對於女性的慾念流於變態,甚至暴力.而為了歌詠這種男性對於慾念的妄想,特別是對於女體超級的變態渴求,文本中滿著大量的對於女性美的描寫然後夾雜著對應於著種美的變形仰賴,於是造就了一種這明明是一篇充滿著各種描寫女性美的,對慾念的渴求,掌控的,卻相反的要以女性被虐,被控制來顯示出男性在其中的慾望滿足程度,使得慾念以一種以虐待壓榨來凸顯享受美的怪異途徑,既是虐待他人,也藏著不小的自我虐待.最後這種雙向虐待被作者安排於一戶戶的豪門大院,隱藏在富戶,青樓,亭台樓閣,曲廊小徑的宅邸裡,並不為外人所知所見,除非外人能因緣際會的進入豪門生活,否則普通人很難一窺其虐心賞美的生活真面目.與其他貧窮,普通的市街小民生活呈現出完全的對比,超越,隔膜,是與當時的外在社會價值,傳統觀念,大相徑庭,這裡頭充斥著許多對於過往社會道德束縛的對抗,有著一種嘲諷,但也經常的以一種燦爛的燃燒形式為終結來表達,似乎又合乎傳統的日式價值,也許就是這兩種互相衝突的景象頗似在在櫻花樹下靜待美麗落花飄落的心情,其中既有最終的美之一舞的展現,也是隨後死亡埋葬土壤的靜謐.
就以書名同名的"刺青"來說.一個變態喜好女性膚白勝雪的刺青師,表面上他是挑了一位中意的女性,在她的身背紋上一隻蜘蛛.但實際刺青紋身的過程極其痛苦,可以將整刺青的過程看成是這名刺青師享受自己對於美這種佔有慾望的時刻,而過程中的痛苦表面上是女體獨受,但實際上刺青師已有著他從開始到結束不懈的專注與施作的勞苦.表面上看雙方的關係是支配的刺青師與被支配的女人,男人以己身力量的替代品蜘蛛牢牢地從背後抓住掌控女人,但實際上是女人以貌似勝雪的膚白抓牢了刺青師.表面上刺青師以暴力或藥力來擊敗了女子,但實際上柔弱的女子才是沒有施展暴力,武力,或其他可見的力量,僅以柔弱無力便抓住了刺青師.因此,單從這篇為代表便能看出作者試圖表現出的意念與當時主流世界價值觀信念的差異,也能猜想或許作者想寫的是不同於其他人的作品,他要跳出某種既定的寫作目標與框架,不再在傳統的賽道上繼續寫類似的以批判社會價值與人心的作品.相同的另一篇"富美子之足"相較於"刺青"的畫面更是變態有餘,它寫一個有戀足癖的富商,如何的被女性美麗白皙的玉足吸引,甚至因此勾欄出身的女子娶為繼室,為了享受這樣的玉足之美,他找來一個畫師,想將玉足的畫像留下,光如此還不夠,居然還令畫師天天到府,讓妻子擺出不同的姿勢與不同的方式來繪出玉足之美,甚至最後連自己也充當成偷窺器物,富商試圖讓自己的頭受玉足踩踏這樣的畫面入畫,簡直可以說是虐人又自虐,這種與所謂的醉臥美人膝有異曲同工之美單顯然有些下作ㄜˇㄒㄧㄣ.表面上,這名妾室轉正似乎只取決於富人的喜好與權力意志,要她擺拍絕不能抗拒,也不可能抗拒,表面上是富商的權力控制一切,但實際上,他先被欣賞變態美慾念所掌控.繼而女子正以有了這樣的美足利器成了掌控者富商心志與慾望的掌控者,最終富商病亡,女子還帶走他的財富另外尋找了其它依靠.
前面說過這作者似乎有一種不追隨當時主要寫作風格,另外找尋新路的意思,雖然不太明白這樣寫作的意圖究竟是什麼,比如"神童"這篇,它把一個原先人見人誇的讀書神童安排進入一個富商家中當教習先生.條件是富商能幫他付初中學費,而他要負責教導富商子女課業.這神童自負未來能夠成為哲人大賢,但實際上在這個因富而物慾橫流的宅邸裡,神童逐漸的被那些身外之物與活動攪亂的心房意志.不過,這也非什麼壞事,他也開始體悟到自己過往生活中的狹隘,受制貧窮及家庭所限的目光,讓他不曾思及自身過往欠缺的東西.而這篇''神童"並沒有如我們想像中的傳統小說一樣去檢討日人奢靡的生活與當時其他大眾的差異,或批判這樣的慾念,反而,他以神童的誤來看當時社會環境與觀念對人們本質上源自自身身體慾望的壓抑.把壓抑慾望之美當作一種嘲笑的對象,對人們許多故作姿態的價值意識不以為然.且這種價值意識有一種獨特的權力掌控與被掌控關係,作者的意圖就在呈現這種傳統本身的權力荒謬性.雖然不一定就是歌頌人體自身慾望那樣膚淺,但是對於一個少年,這種青春,維特的煩惱應該是正常的一種人性表現,卻是要這般以老人的思想或聲稱高遠的哲學來抑制,實在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意見,這應該就事作者的小說不同於當時代其它人的意圖.個人的想法與慾望更多是被社會共通的期待壓制,致使出現了許多類似神童這樣的人,看著似乎超越群眾,實際上卻是一個沒有自我的怪物,作者藉由這樣的神童諷刺來呈現出找到自我,強調個人自身為主題的小說新型式,不再單一的以追尋某種集體的,公眾認同的觀念與價值,也就是重心放在私人生活與想法,慾望,需求的寫作新方向.所以在''秘密',''惡魔''這兩篇中,我們便能看到兩篇純粹的在於性別權力掌控與當時社會真實狀態不一樣的描寫.''秘密"中的男扮女裝且招搖過市的場景,本身就是一種對權力與當時美學認知的顛倒.掌控與被掌控的對倒,且被描述的男扮女者自以為是的以為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卻不料人們是被真的女體女貌吸引.而不是男扮女的他.且自己從開始追逐就在女方佈下的羅網中而不自知.
雖然說作者在這些前期的短篇後還要經過十數年才把風格定位寫的為人所知,但我們單單從這五篇中大概就能獲知他已然有了一種不同於當時其它作品的風格與寫作想法,只是個人不習慣這樣的大量鎖定個人慾念情節情緒的內容,大量的美學美景美人化為慾念式的渴求描寫會不會常常令人覺得過度而難以持續看下去.?可能自己是不能一下看太多這樣的內容,總覺得有點重複而陷在某種自我玩味的場景,比較不是個人能經常閱讀的標的,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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