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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族(陳映真)

    堅持信仰不容易,若因此遭難可能只會增添對信仰的懷疑,甚至放棄.要在經常經歷人世磨難裡還堅信有愛與幸福,或即使只剰對烏托邦臆的想,也是不易.但只要能守住自己的信仰到生命最後一刻,也許仍是一位值得尊敬坦然於天地間的生活將軍.以上的說法應該符合這本集子,一本短篇小說集,也符合作者的生平.一位既左又中的人,左的成分在戒嚴期間讓他坐過黑牢,中的成分又不符合新世紀新環境裡的政治要求.於是陳映真也回歸中國,2006年,比陳若曦晚了40年.此時中國經濟,社會各面的發展也早與理論左烏托邦不同,與前進的革命不同.他似乎又陷在一個非常尷尬的時空裡,儘管如此,最終歸於他期待的土地裡,一如將軍族裡的三角臉與小瘦丫頭兒.

    與書同名的短篇將軍族彷彿是一場小人物邁向光明的偉大喪禮.像猴子一樣被賣的女子與退伍老兵的曖昧情愫.各有生活悲愴的人聚集的康樂隊.小瘦丫頭兒閃亮指揮棒,對映著中年老兵破補的伸縮喇叭.吹破的音符與走調的歌聲.年輕女孩被家裡以二萬五賣掉,"賣藝不賣身"不可能,女孩跑掉.康樂隊裡的老兵,年紀不搭調,籍貫的隔離,沒有共同處.半夜隔著夾板偷窺年輕肉體.一句玩笑話,"幫我還錢就嫁你",一本真存摺.三萬元擱下,老兵出走.然而三萬不能解決問題,這次真的賣身了.不從,被人販打瞎一隻眼.等錢還足了.女孩又回康樂隊,跟著到處跑場.在一場葬禮上終於兩人又重逢了.

   顯然這場葬禮不是單為著某個不知名的人物.也是那一句玩笑承諾的葬禮,作者寫得極好."荒城之月","馬撒永眠黃泉下","遊子吟",都是本地非送葬隊伍常常採用的音樂,把每一首節拍拉長一倍都成了安魂曲.曲子原是沈重感傷的,可是"它聽起來感傷,但也和這天氣一樣的,有一種浪漫的悅樂之感",在這裡的出殯的音樂卻也悅樂的.這顯然反映了對這場死亡的看法,兩個出於底層各有其痛苦,悲傷,或醜陋的人,在肉體上銷亡,可是這肉體的銷亡卻是將那些負面苦痛感受都脫去了,迎接他們的就是他們所夢想的.即使當時是一種幻想."伴隨著這樣一首音樂,他看到陽光之下的伊,由伊站立時身體重量放在左腳的樣子聯想到過去的事情.再由伊指揮時與樂音相差半個拍,記起伊是個輕度的音盲,想到他將自己的退伍金偷偷放在她枕邊",而幾支曲子吹過去了,三角臉又回到了現實生活中,這時回憶結束,開始放在他們五年別離之後的見面.這種安排彷彿讓安魂回蕩在整篇中,一開始就為結局佈了好局.

    這本裡出現的都是社會的下層人物,沒有明顯外揚的性格,甚至是沒有姓名的人物.彼此呼著高個子,三角臉,小瘦丫頭兒的代號.小說中的情感也不正常.沒有纏綿悱惻,也不詩意動人,甚至帶點骯臟庸俗,彷彿溣為金錢交易.一人歷經滄桑身心疲憊蒼老.另一人則是個狂賭濫嫖單身漢.最初的試探,一個偷窺,一個防範又帶點使用工具人的心態,這樣兩個本身都不幹凈的人,在一次次的相處過程中似有似無似無的慾望與防範交錯使得感情具有巨大的張力.是的,小人物的情感,小人物的世界,就是這位作家筆下經常健的人物,另外一種則是低位的知識分子徘徊在心靈與物質試煉的誘惑挑戰裡.他固然要寫書出小人物的悲與喜,還要寫出小人物偉大與純潔,在這篇中陳映真這樣安排葬禮"他吹起王者進行曲,吹得興起,便在堤上踏著正步,左右搖晃.伊大聲地笑著,取回制帽戴上,揮舞著銀色的指揮棒,走在他的前面,也走著正步,年輕的農夫和村童們在田野向他們招手,向他們歡呼著,兩三隻的狗,也在四處吠了起來".這裡沒了安魂曲,轉為快樂的樂曲,連旁邊的農人與孩童能能感受得到.於是第二天,當人們在蔗田裡發現一對屍首,路邊的農夫笑著說"兩個人躺得直挺挺的地,規規矩矩,就像兩位大將軍".主角的死亡卻讓周圍的農人都笑了,這一切恰與作者自身的左相互呼應,也代表了他的小說的目標.所以我說,作者也是一位大將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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