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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之石(Syngué Sabour, Pierre de Patience,Atiq Rahimi)

   德文小說之後看幾本法文小說的中譯本,Rahimi的"耐心之石",Michel Houellebecq的"誰殺了韋勒貝克",Pierre Lemaitre的"天上再見".原則上讀這三本.嗯,Jonathan Littell的'善心女神"在架上也蒙塵許久,若還有餘力,或一併解決..依據習慣,中間應該還是會插入看些別類書籍,以免審美疲勞.

    作者Rahimi是阿富汗人,因為蘇聯入侵轉赴法國,這本是她首本法文作品,之前是以波斯文寫作.寫出這個基本資料是有用意的.因為若稍微試圖理解書名Syngué Sabour:"桑給薩布爾"這個名字,可能會對小說有不同的解讀.故事結構是簡單的,一個有著兩個女兒的婦女在病塌前照顧自己的丈夫.男人三星期前中槍陷入昏迷一直不醒,婦人看著塌上不語可能永遠不醒的男人而陷入回憶,開始了對男人訴說心情不知不覺將心底的秘密也說了出來.

    男人是某個伊斯蘭宗教團體的戰士,與婦人結婚十年,但真正在家的日子只有三年,其他時間都在外打仗.這段婚姻是家長作主的,女人嫁到男人家前三年完全沒見過他,因為他還在外作戰,只能與男人的父母同住,標準的伊斯蘭已婚婦女與她的夫家,講究嚴守教規與戒律,女人因為男人被人稱為英雄而對這婚姻有過遐想.三年後男人回家,女人卻發現這個被稱為英雄的男人性無能,無生育能力.性無能加上暴力,婦人對於婚姻憧憬已經完全失去.她不知情的婆婆還屢屢催她生小孩並常常以伊斯蘭禮教約束.心灰意冷或心懷報復的婦人有天在路上遇到她離家多年的姑姑,她姑姑經營著一家私娼,透過他姑姑的安排婦人與不知情的男人發生關係,前後生下了兩個女兒

    婦人在塌前講述的就是以上婚姻這十年的秘密,但是故事將婦人家安排在仍在交戰中的城市一隅,在安靜破舊的房舍裡,吊著點滴無助的男人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偶爾當點滴用完時,婦人會以自製的糖水替換.兩個孩子或在別室嬉鬧,屋外安靜,偶而傳來隔壁老婆婆的咳嗽聲.但安靜並非一成不變,伊斯蘭的環境早晚定時都有誦經時間,有毛拉來講道,而這個交戰地區並不平靜,隨時都有槍戰砲擊,隔壁的婆婆在一聲砲擊後便被埋於瓦礫,一群掩面的槍手入侵了房舍,並不知道這群戰士使屬於婦人支持的這方或敵方,但其實並沒有差別,擁槍的男人入室只為搶劫,或是遇到婦女便強姦.一個少年就這樣入侵了婦人家,,仙逝搶劫,正打算強姦時,婦人宣稱自己是"妓女".少年便嚇得跑掉了,但隔幾天又來了,這次不是來強姦,而是拿著錢來"嫖"了,婦人為保護男人只得同意,第一次居然服人的男人一樣是不行的.不放棄的少年後來又來了,但不是以嫖為名,而是逐漸的婦人有不可言的默契而成了夫妻之實.當然這些情景對躺在塌上的男人而言若他是清醒的必然會知曉,只是他一直沒有反應,婦人才在與少年發生關係事後,講述了自己姑姑的經歷,自己與姑姑的偶遇,與兩個女兒身分的真相,男人突然醒了從背後抓住了婦人,婦人被摔在地拾起了刀子刺進男人身體,婦人被鳥斷脖子鮮血滿地,男人胸口插著刀倒在自己的相片前.

    表面上看這是一本來述說伊斯蘭婦女悲慘遭遇的故事.將婦女當成商品,牲口,事實上恐怕連貨物與牲口都不如的身分.從無權決定自身的婚配,到婚嫁只是充其量做一件繁衍生殖的工具,而Rahimi用了一些橋段嘲諷伊斯蘭教義下的男人,比如作戰很暴力兇猛對比床上無能,比如男人第一次上她時她月事來臨,他以為是處女之血而高興,但男人某次深夜回家突然性起,但發現婦人正逢經期卻反而大罵生氣沾上不潔.甚至直接嘲諷表面上毛拉的講道與古蘭經的所在看似莊嚴貞潔,但男人只要戰爭中看到女人就淪為禽獸.甚至顯然故意以妓女的角色來教導伊斯蘭少年的性解放,而此對比婦人在病塌前娓娓述說這十年婚姻的壓抑悲慘,顯然是對於伊斯蘭婦女地位婦權不存的一種書寫與控訴.但我以為這小說可能野心更大些.

    小說裡以男人父親常說的黑石稱作"桑給薩布爾",是婦人所稱的諦聽的堅忍之石,能接受各放信眾對他的許願訴說,直到它終於承載不下爆裂便是新啟示的展開,但事實上在男人父親臨終前終於得知這塊黑石在麥加的卡巴天房,但這個地方這塊石頭真的存在,它便是伊斯蘭信徒一生中絕對要朝聖一次的麥加天房,是這個宗教的信仰神聖所在,即是這個宗教不講崇拜偶像,但它終究在俗世化的人眼中就是一種宗教的神聖代表,而男人的父親告訴婦人,你這"要在這塊石頭面前訴說自己的苦難,等到它破裂了,你的苦難也就解脫了".而這本小說的表現就是婦人將這個聖戰士男人當作她的黑石,她的"桑給薩布爾",她正在把自己的苦難告訴它,期待著它破裂,他已經中槍成了不言不語甚至不能聽的"黑石",所以與其說她在等它破裂,不如說她在等他死亡裂解,這樣她的苦難也就解脫了.小說的結尾,男人確實是崩解了,但是他不是因為她的訴說而崩解,反而因為訴說真相,讓他憤怒讓他從沉睡中醒來,他要執行"家法","教規",那些基於伊斯蘭宗教所灌輸在他身上的價值,其實換成俗世就是暴力訓妻的表現,他從男人又成了戰士,但這名戰士是因為做不成男人又暴力才發生了婦人以後的種種"脫序"行為,而真正讓婦女從苦難解脫了,並不是訴說,而是婦人再次被掐住喉嚨,被摔倒後手邊竟然得到一樣武器,她順手的)反抗.她殺了男人,這塊"桑給薩布爾"才終於裂解了,她的苦難也才真正解脫了.這豈不暗喻,伊斯蘭的婦女要擺脫自己悲慘的"天定命運"並不能求諸儀式,禱告,禮拜,教義,而是要起身反抗,對抗掐住自己命運的"桑給薩布爾"只有自己終結了它,才能脫離苦難,迎來自由,但是脫離之路並不容易,所以婦人最終見血斷喉與她的"桑給薩布爾"都倒下了,犧牲了自己與折磨她的人一同身亡,擴大來說,那塊石頭,真正的鑲鉗在麥加天房上的代表伊斯蘭象徵的聖物,聆聽了不知數千年幾十億人的訴說,卻依舊堅挺繼續接受仰視接受訴說,彷彿說明了它的不可滅性,與作者所暗喻宗教牢籠的不可脫離性.當然是指苦難的不可脫離,這包括伊斯蘭的女性,自然也包刮伊斯蘭的少年,男人,老人,戰士,媳婦,婆婆等,因此若將這種暗喻擴大來看,本來小說看來只為訴說伊斯蘭女性不幸不公的人生歷程與箝制教條,諷刺男性主宰伊斯蘭世界的現象,但竟隱隱的顯出小說中的"桑給薩布爾"諷刺整個宗教的意思.那些鵪鶉與性器官的比喻,戰士與性無力男人的對立都不太只是文學手法那麼單純,毛拉的宣道聲中夾雜著不斷的火炮聲,而卻又沒有任何可見的敵人,至多看到長相與裝束與婦人無異的"我方","他方"而已,但那些其實就是自己人在對戰對敵,根本沒有所為的敵人,甚至沒有異族,這種明顯拿宗教所產生的一切脫離俗世又過度壓迫現象做為表徵來諷刺,其實相當高明,若說作者無心,未免也太湊巧了.

    這本份量不多,也沒有玩弄特殊結構,更非魔幻,簡單的寫實與單純的場景,曾改編成電影"The Patience Stone",不過,我以為單看小說也足夠了,不會花太多時間,應該會令人比看電影產生更多聯想與思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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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eculatort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