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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屋手記(Записки из Мёртвого дома,Fyodor Mikhailovich Dostoevsky)

   繼上次的赫塞,再次找作家作品連看.明年是2021年,杜斯妥也夫斯基誕生200年.所以就找了他幾本作品,依完成出版時間來閱讀是"死屋手記","地下室手記","罪與罰",時間允許再加上"白癡","群魔".加上以前已經讀過的"卡拉馬佐夫兄弟",應該算是把他主要的作品都看過一次.

   " "死屋",我一邊對著自己說著,一邊在黃昏時分的門廊裡,觀察著我們的牢房,看著放工回來的犯人,他們無所事事的在院子裡到處遊蕩,從廚房到牢房,從牢房到廚房.我觀察他們的面孔和動作,試圖猜測他們是誰?他們有著什麼樣的性格?".小說分兩卷,每卷各10章,以上引用的是在第一卷第6章的開頭,直到了這個時候,文本才姍姍來遲的明確指出'死屋"就是監獄,是牢房.儘管我們從前面的文字中也能猜中.這本"死屋手記"是一位因為殺妻流放下獄的俄國前貴族亞歷山大.彼得洛維奇.戈里昂奇可夫的獄中手記,他被判10年徒刑,那麼獄中手記裡寫的是些甚麼呢?其實正是"我觀察他們的面孔和動作,試圖猜測他們是誰?他們有著什麼樣的性格?"寫的正是彼得洛維奇在獄中所遇所見的人物與所思所想的情境.刑滿後依規定彼得洛維奇不能回到俄國本土須流放西伯利亞,他在當地的小鎮居住,並不與人來往,手記在他死後被房東從租屋處找到的.

   沒錯,這是一本寫獄中生活的手記,吃喝拉撒,鞭笞勞役就醫,遇見的人做過的事,單就內容實如流水,初看是乏味的.但是若將監獄與牢房看成非單純實體之物,這本的意義就不一樣,這裡的非實體之物有兩種層面,一種是關於個體的,一種是關於集體的.我以為的個體性是一種傅柯式懲罰與規訓的影響.結合了當時的時代背景,帝俄統治下封建農奴的專制社會.以前在規訓與懲罰中看到傅柯以獄中高塔瞭望,中央監控的形式直接反射到現代政府的統治型態,反射出專制型態統治者居高臨下箝制個人自由,控制身體,閉塞眼耳達到控制的隱喻,在規範一致的控制下,個體形成的各種異變,而非實體性的一面則是把當時的帝俄統治視為是監獄的管控型態,一個監獄國,那呈現出來的國家影像又該是如何?即使沒有後來的專政獨裁,王權下的西伯利亞棄民,流民,一個廣闊無邊的無形監獄,囚困著早該返鄉的許多士兵與罪犯,而人臉上標記著的服刑的印記,更是將這種高塔式監控的意涵表現到了最極致.服刑完畢出獄的囚犯並沒有獲得真正的釋放,一則不能返回西方的家庭,而帶著刺印記號的臉彷彿不斷告訴囚犯自己仍然沒有出獄,更是警告他人一個危險人物的接近,或是一個不該犯罪的流動人形禁止標誌,時刻警惕著路上無關行人,不能犯罪,否則下場就是迎面走來那個人的現況.因此,這小說若只是表面看到的內容,儘管有各色人種,各種犯罪理由的罪犯,但它其實在個別的人物描述上並不突出,也沒有驚人的情節或出乎意外的結局.

   既然它寫的是一個人的監獄手記,一個與其他囚犯不同的貴族囚犯的手記,首先就該是如此,疏離,彼得洛維奇並不可能真實極盡描寫出每一個囚犯的狀態,因為他與他們不同.其他的人也會自動的區分與貴族的差異,不可能像個熱絡的穿梭蝴蝶,也該有他貴族的矜持.所以他的手記只能照眼睛所見耳朵所聽的來記錄,因此不可能是人物透析,而只是生活流水,若有奸惡狡詐那多半也是聽聞來的,所以就把重心放在小說的弦外之音,或者從彼得洛維奇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下衍生的意見來帶起,所以當我們看到他突然理性的將監獄生活看穿寫成一種類似於俄國生活的投射時,便能在其中找出口.手記中彼得洛維奇認為暴政一開始只是個習慣,但如果任其發展,最後就會成為疾病.最好的人可以因為性習慣而變得像野獸一樣粗暴,遲鈍.血和權力會使人醇醉中毒,發展成為無情和放蕩,心靈和感官會變得能接受最變態的殘暴,並反而把它當成是一種樂趣.一旦人和公民被暴政吞噬,想回復人的尊嚴,懺悔和道德復興幾乎是不可能的.而這樣的自我意志行為可能傳染到全社會,這種權力具有誘惑性.一個對這種現象冷漠看待的社會已經被感染到它的骨髓裡了,對他人的肉體施行暴力的權力是社會的毒瘤,是嘗試湮滅民主的強暴手段,是社會必將腐敗下去的根源."社會是不屑於創子手的,但對於紳士模樣的創子手卻不盡然"."我談到了創子手.幾乎每一個現代人在他體內都有這種創子手屬性的胚胎.但是這種獸性在每個人身上的發展是不均等的.如果它在某人身上發展得壓倒所有其它人性的時候,這樣的人,勢必會變得非常可怕","創子手有兩種:一種是自願選擇的,另一種是由於他們的職業責任被勉強的.前者更加卑鄙惡劣,但是人們對後者更加厭惡.在各個方面痛恨他,躲避他,出自一種躲避恐怖,厭惡屠夫的本能.這種恐懼幾乎達到神秘的近乎迷信的程度.而對前者,人們卻表現出一種冷漠,甚至幾乎到了一種放縱的地步?"從這些衍生的描寫中,我們約略知道這並不是寫那些與彼得洛維奇同在一監獄的獄友,而是存在著大量的話外音,就是我說的那把整個國家體制對於人民的態度,彷彿正如他所在的西伯利亞監獄,國王一如監獄的上校,殘酷的執行每一件他認為有利於封閉禁錮制下的每一名住民,不論住民原本的年齡,性格,經歷,階級,專長,在監獄的條框中,每一個人都是一樣,起碼對於監獄最高權力的完全臣服,只要能符合這一點,便能擁有破碎自己為的個人權利與自由...   

   簡單說來,這是一部作者自我經驗回顧的手記,他假想了一個名貴族囚徒在西伯利亞一座小城郊外的監獄中度過多年苦役的生活故事,手記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反映了“我”在死屋中的不斷變化的內心感受,從剛進入死屋中的惶恐和痛苦,到漸漸適應一切,並在這其中發現了生活更為深層的東西,最後在希望的曙光中重獲自由,除了個人的心路歷程,手記主要的是描寫了二十多個性格不同的囚犯,透過這組群像似的雕刻,“我”無疑加深了對生活,對環境的理解和對生命自由本質的認識,囚犯的描寫或粗陋或簡單,但它指該被成是面鏡子,用以自照,這也正是這部手記的深刻之處.手記分為兩卷,第一卷重點放在“我”初到死屋後的一系列觀察和感受,以犯人們共度聖誕節結束.第二卷重點描寫了彼得洛維奇因生病而在醫院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受刑之人面臨的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困境,並以他的出獄結束。

   這小說的特點是它幾乎沒有文辭修飾,不刻意去描述放大一個衝突場景,它不是雕琢之作,簡單平直的把一個個遇到的囚犯,資深獄友,新進同伴描寫使用一致性語彙,單調平直,沒有爆裂點,沒有大起伏.,也不那麽在意一個故事的細節講述,它沒有去用情思才智去構建一個"死屋"世界,而是用無情粗暴的方式直接把死屋生活晾在你面前.在閱讀過程中你會發現人物對話飄忽令人昏睡,人物與故事間缺乏緊密的內在聯繫,它的質感確實不是它的特點重心.它壓抑了人性,貴族囚犯的人性,也包括作者對生活歷練苦難經歷的壓抑,監獄生活該是怎樣的?首先就是自由感的剝奪,取而代之的是強制的勞動和絕無可避的集體生活,群體性生活不僅在空間上佔據了人的身體,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摧毀了所有的彈性,在這里幾乎每一種罪行都能找到代表,又幾乎所有的罪犯都沒有對罪行表示出沈痛的反思,包括了手記的作者,這位貴族囚犯,這可能隱藏著兩種可能,一是它們確實是道德喪失,毫無自省的可能,另一種就是這些人多是是有冤屈的,或過度受刑的,因此也沒有進型自我反省的必要.在自然需要和自我保護意識下,犯人們在監獄中學會了各種賺錢技術,做工藝品,幫人買賣商品,放高利貸,販酒.儼然形成了一個高墻內的小社會,初到這個沈重單調窒息的環境中的他感到惡劣和不適,尤其鑒於貴族的身份,更是與其他大部分犯人格格不入,只是隨著對環境和周圍人的了解,逐漸得到獄友信任,形形色色的犯人讓彼得洛維奇對罪罰之間產生深沈的思考,包括懲罰不平等的問題,甚至不同的犯人對於所受懲罰的感受也全然不同,這一切都令人感到困惑,不過隨著表面的印象褪去,這種生活的真實逐漸顯現,“我”發現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裡的人或許並不比外面的人壞到哪里去,雖然這裡有兇惡的殺人犯和卑鄙的騙子,卻也有溫和的政治犯和因互換姓名到這里服苦役的倒黴人,生活的多面和複雜加深了“我”對其的理解。

    除了迷醉金錢,讓犯人充滿希望的是期待美好的聖誕節,這節日的各種規劃讓他們感到自己並非真的被世界拋棄,節慶當下所有的罪惡似乎自覺消失,犯人們的身體心靈仿佛都在這一天得到了凈化,肆意發泄著胸中的苦悶,或品嘗過往曾經的回憶,對自由的希望和沈重的痛苦混雜構成了節日的基調.第一卷在這種氣氛下結束,第二卷則以彼得洛維奇在醫院因病休養開始.在醫院,他從另一個維度審視了形形色色的犯人們,此處不同於監獄,似乎成了犯人們的樂土,這裡塞滿了受罰的士兵以及患病和裝病的犯人,儘管這裡的制度冰冷無情,即使奄奄一息的犯人都必須戴著鐐銬,但醫生卻是溫柔親和受到大家喜愛,他在醫院見證了許多流亡者生命的終結,也聽聞了危險性極大的犯人逃獄,剛開始越獄的成功在犯人們之間帶來了振奮的力量,仿佛他們的一部分自由也被帶出了監獄,但是隨著逃亡者的落網,犯人們卻又反過來奚落逃亡者的愚昧,更令她對於監獄這個地方異化人心的作用..

   在服刑的最後一段時期內,彼得洛維奇獲得大家喜愛和信任的不再覺得生活那麽難捱,但貴族身份還是在他與一般犯人間形成了一道隱形屏障,出獄的前夕,回顧在監獄裡的見聞,讓他悟到監獄中的人絕非平庸之輩.或許還是國家中最有才華,最堅強的一群人.可是這些力量白白地遭到不正常且無可挽回的毀滅,那這是誰的過錯? 苦役生活讓他覺察到了過去對社會底層生活認識的淺薄和無知,作者表達了自己對這段生活的理解和控訴,與對社會的深刻反思,很多非如此惡劣的人卻遭受了命運最無情的擺布,失去了最美好的生命自由,其實,這本小說從頭至尾,作者的貴族身分一路形成他與其他人的交往的阻礙,因此隨著在監時間的持續,或許能夠讓其他的人解讀對他的防備,但是在一般的農民,士兵出身的囚犯眼裡,他與他的貴族獄友都使與他們不同的人,貴族即使坐牢仍有錢可以買自己想出的食物,不須積極拉攏或諂媚他人提供服務或商品來賺錢,也就是即使身為犯人,貴族仍有特權,仍是與他們不同的,這裡隱藏著深深地對於當時農奴封建的嘲諷,而讀者可能注意到,彼得洛維奇這10年的刑期其中,從未回憶過他的家庭與家人,也不曾向他人喊冤或是感嘆被判重刑,儘管他被指稱因威殺妻入獄,我們都能懷疑這是否是真有其刑其罪,這似乎在上述對於階級社會的差異對待的描述外,又再對於當時法律不意與王權專政的另一種嘲諷,

   這本小說是作者杜斯妥也夫斯基在西伯利亞流刑10年後返回聖彼得堡後的首部長篇,顯然應該能夠令人連想這是代替本色出演的一部作品.作者沒有刻意描繪和誇大囚犯遭遇的悲戚或故意放大情緒,只是簡單的描述冷峻的姿態氛圍,它應該是作者對這段生活的最誠實的記錄,是能讓人領會當時的社會情境與生活的一部作品.儘管可能略嫌有些平面與簡單,但這應該正是"貴族"手記的本質,他終究是一個不易了解下層階級的人,儘管已經與它們同獄為囚了.而這也犯應另一種對於統治者的嘲諷.高高在上者對於農民,軍人貧民階級的了解,終究只是浮面.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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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eculatort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