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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草(Венерин волос,Михаил Павлович Шишкин)

   "愛神草"是這次選讀21世紀俄文小說的第6本,作者米哈伊爾.巴洛維奇.希什金.俄文書名的原意應該是"維納斯的頭髮".它確實是一種植物,因為擁有大量小的楔型與扇狀的葉片,外觀茂密且具飄逸感,故因此而得名,這種草隨便生長於石縫中,在歐洲乏人問津被視作野草,但在俄羅斯卻被人當盆栽供養在家中,沒有細心的照料無法存活(將俄文名輸入youtube搜尋,便能找到許多教導種植的影片,也知道它的外觀是如何了:維納斯的頭髮).從希臘羅馬的神話故事裡,我們知道維納斯是美神,也同時是愛神,從這裡大約能猜測這小說寫的就是愛,有愛便能存活,無愛就會枯萎,至於是愛不是愛,就得靠人灌溉照護,'愛神草"之名頗具一語雙關,既是寫愛,也寫生存與死亡.

    取名雖簡易,但這卻不是一本容易閱讀的小說.首先,這是一本沒有分章節,沒有任何小標題的小說,整本小說超過30萬字,因為根本沒有清晰的段落章節來猜測題材與敘事走向,或作為設定閱讀暫停休息的地方,可能閱讀到某個地方停下,當想再看時思緒卻難以立即銜接上,造成這樣閱讀障礙的除了不分章節外,另一個原因便在於它又是一本多敘事線的作品.它由一位移民翻譯官與多位移民申請者的對話紀錄,翻譯官自身的生活瑣碎描述,他與某島國的國王的書信,一份女歌唱家的日記,他對該女歌唱家的敘述,小說由這5條不同的敘事線來回交錯構成.往往讀著某段的文字屬於書信內容,下一段文字卻又是自己生活瑣事,或是與移民申請者的對話紀錄,因此只要一個失神,可能就有不知道在讀甚麼但感覺,加上它基本是一個沒有一般意義上"劇情故事"的小說,所謂的意識流,或敘述心理狀態為主體,跟習慣重視情節的影視化作品的閱讀相當不同,可能令人覺得枯燥而中途放棄.

    小說主人公費舍爾是任職於瑞士國防部的移民翻譯官,他是俄羅斯裔,幾年前移居到瑞士,現專職擔任俄羅斯人申請難民移民時問答的翻譯官.小說主體就是由這些問答構成,由於問話的對象都是以難民身分申請移民瑞士的俄羅斯人,這構成了這些對話的特色.裡面充斥著家族,個人的經歷,有真實的歷史,事件,意識,但也充斥著謊言,誇大,想像,甚至是精神迷幻至胡言亂語的情形.說詞是難民獲取移民的工具,自然可能不擇手段不計真偽,但就一個翻譯官而言,文本的真假或語言真情虛偽都不關他的事,他要的不外就是忠實的維持翻譯前後語意的真實不變即可.當然,除了翻譯什麼也沒發生,"愛神草"從此觀之,是一部不同於傳統俄國小說的宏大敘事的現代或後現代小說,一部幾乎不存在故事情節的小說,一種意識流.書從一開始就很難讀,因為沒有明確的重心人物,這些對話的隨意與破碎就更是如此,對話不斷的從一個人流向另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流動的狀態很重要,情節與人物都被模糊與片段化了,但此處留心一個要點,雖然費舍爾已經成了瑞士的翻譯官,他對那些難民申請者採取的是表面的冷漠,可是當文本轉到與某島國國王的通信上,他應對方要求介紹自己身處的國度時,那些描述,無一不是俄羅斯,而非瑞士.

    逃離家園並希望在瑞士獲得難民身份的俄羅斯人講著他們從車臣,孤兒院,監獄來到蘇黎士,他們的房子遭焚毀,父母被殺,女孩遭強姦,孩子被射殺.他們談論著這個那個理由,以避免被遣返.小說的主人公.在此,俄羅斯成了一個絕對的暴力國度,黯淡形像是由眾多的難民的故事形成的,當然這些所謂的難民移民所說可能有真的,也存在大量的虛構,想像的,謊言的,精神分裂的,因此,我們對於那些無厘頭,毫無來由的敘事,除了部分的理解為俄羅斯的縣市社會狀態外,並不能從個別故事中的內容發展出特別的理解,只是對於"關係","情感"的變化的理解會由此而生.這些人如此地述說,編造,或說胡言亂語的目的無不是期望進入"天堂",即瑞士這個天堂.但對於翻譯官呢?他已經身處在那些難民眼中的"天堂",但他抵達了天堂了嗎?從他與"納烏赫多諾扎夫爾"的書信,讀者可能將質疑這一點,因為翻譯官筆下的國度,似乎就是某種的天堂,但那國度明明就是俄羅斯而非瑞士,並且事實上,是他已經離開了的國度,這顯然與文本中充斥大量的暴力,殺戮,血腥,分離,消亡的悲慘難民移民的口述遭遇形成對比,大家都試圖逃離苦難,想往天堂,可是進入的卻是一個幻想中的迷離狀態,天堂可能不在所在的地方,以至於那些對話,自述從現實進入的虛幻,進入了神話,幻想,連"希臘"神話故事裡的情節人物地點都以另一種樣貌與情境降臨到翻譯官的問答對話中,降臨到他的書信往來中.後來,翻譯官被指派去幫已遭遺忘的世紀初歌唱家伊莎貝拉寫傳記,採訪她並提醒她,並讓歌手從死裡復活,他設法得到了歌唱家的日記,日記裡記下她的戀情,成就,與漫長生活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這位活了100歲的女歌唱家的日記展現了不同的一面,伊拉貝拉.尤里耶納所經歷的100年正式俄羅斯可怕的20世紀,日記裡卻展現出她不顧一切,不願不顧時代環境的壓力,堅守自己愛的權利,帶著光明穿越可怕的年代,顯示出愛的象徵,那個年代到處是逮捕,集中營,仇恨,赤貧,告密,但日記中絲毫不見這一切,寫的只是一個上帝派來的愛的使者,她來到人間就是為了愛,她的愛是唯一,定能戰勝她所處的可怕世界,能照亮人間死者所締造的黑暗世界,或許這個女孩就是愛與光明的代表,就是神力再剷除人類獸性的顯現,這是日記中所傳達的最重要核心.因此小說的構成一部是由仇恨,恐懼,貧窮,另一部分則是寫愛,寫生存.所以當翻譯官在寫給他虛構的或失踪的兒子的幻象信件裡詳細講述了他的現在,過去和興趣.一些過去生活中的的人物突然出現在敘述者的現在,使得他得出關於萬物相對性的結論:關於世界上所有曾經發生在某人身上的故事都是真實的,世上的善與惡是相互補償的,相依而生的,只有翻轉過去便會得到另一面. 

   但一個翻譯官為什麼會變成如此的冷漠,渙散,迷離,充滿異想?也許他根本就是精神病?也許他早就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但這應該都與他的身分與現狀有關.從早到晚,翻譯官聽到別人說的,編的,或想像的故事,謀殺,人質,暴力,但後來發現一半的故事是虛構的,從別人那裡聽到的,然後連他自己有開始冒充編織自己的謊言,他極度渴望看到話語變成肉體,肉體在話語中復活,為此他備付出任何代價.語言文字早已脫離肉體,現實,懸在死寂的虛空中,激活語言便能有機會脫離死亡,或說起碼對於死亡的恐懼與想像."因為世界為語言所締造,所以我們用語言來恢復",這是寫在小說的開頭的.

    但是如何來重現語言文字的力量,作者安排了時間與空間的調動,翻譯官離開蘇聯,而日記被重新翻開,往事再度以新的心情被講述."納烏赫多諾扎夫爾"則是遙遠的海島.因此難民與翻譯官的角色在此處形成有趣的對比,難民盡情地訴說的自己的遭遇,有真實,有謊言,但他們內心真正的隱蔽的事實卻可能是說不出口的,但是透過語言與翻譯官,他們便有機會進入天堂,但是他們的天堂也正是翻譯官心理深感苦悶的地方,因為他找到的是從女歌手日記裡的得來的那番醒悟,而不是瑞士這個地方,所謂的天堂,便是一個心靈能理解另一個心靈的地方,因此小說裡的問答就是嘗試心靈間的對話,嘗試追求一種相互理解,雖然那其中充斥著謊言,但翻譯官其實心裡是真實的理解他們,這便是愛,便是找到生存與死亡的分界,這便是"維納斯的頭髮":愛神草.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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