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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軍的將領(Le General De L'armee Morte,Ismail Kadare)

     "亡軍的將領"是本訴說戰場戰士故事的作品,更通俗講是本表現戰爭真相的小說,除了生死殘忍,殺戮刁狡,並無其他,對亡者而言,只有悲劇,不存在誰的正義.

     二戰結束後20年,義大利派出一位將軍遠赴阿爾巴尼亞.將軍的任務是要搜尋二戰時期在當地陣亡的義大利軍人屍骨,並將其帶回國.這些陣亡軍人遺骨散居阿爾巴尼亞各地,有在海邊登陸地點附近遇害的,有在險要峽谷橋樑旁被伏擊的,有開小差的在深山磨坊中被逃兵搜捕者槍決的,有強姦鄉間年輕女性遭對方家屬虐殺的,除了戰爭期間草草埋土時所留簡單大致地點紀錄為依據,並沒有詳細能提供尋找的埋骨訊息,於是將軍帶領著他的挖掘團隊在這種條件下出入於阿爾巴尼亞過去的戰場,戰事發生點進行探勘發掘,有時到達地點開挖當下立刻就能按圖索驥找到目標,加上當年的軍人都帶著掛鍊名牌,很快就能辨識屍骨的身分姓名,但有時花了整整幾周也沒能找到任何物件,經過兩年的工作,他終於完成了任務,帶著這隊身分清楚的屍骨部隊返回義大利,這便是"亡軍的將領".

      挖掘陣亡軍人屍骨是講戰爭的故事?其實是透過"搜尋","屍骨"做時空跳接.一個埋骨所在,便可能是一個戰鬥的現場,存在著一段戰役的故事,經過,可能是關於該次戰鬥間的,也可能是關於陣亡者自身的,當然,死者是不能說話的,這小說也沒有讓亡靈開口,而是選擇以記錄,文字的如日記,記事本,口述的於當地耆老或戰爭倖存者普遍口中流傳的,或是乾脆來自於當年可能敵人士兵的描述.但僅是如此,它依舊顯露出了戰爭的真相,描述戰爭驚心動魄,攝人心魂之處,以及戰爭造成交戰雙方人民與士兵之間心靈的創傷,沒有一處不顯示出戰爭的慘烈和喪失人性的本質.

      這是Kadare的第一本作品,但是並不見生澀感,字裡行間已經充斥著前面兩本中我們所見的諷刺與黑色幽默的手法,那時時存在的陰雨,霧霾,與傳聞中的屍毒,骸骨毒,與將軍無時不在的惡夢,塑造出灰色壓抑的氛圍.隨著故事的推進,氣氛逐步凝重,真實歷史本來面目的重現,增強了作品的悲涼意味.將軍對挖掘態度的表現,可以說是這小說的一個重心.剛開始,他以受國家所託來進行這個任務,是驕傲的,是光榮的,渾身充滿幹勁,甚至有些傲慢,畢竟應該只有最受矚目器重的將領才會被選為執行此項任務.但因為挖掘資訊技術面的不利,他深知這個任務其實艱鉅,但自信還是令他卻充滿豪情,自認是一隻驕傲孤獨的鷹,且視阿爾巴尼亞人是粗野落後的.但很快他的驕傲就被混亂的挖掘工作打亂,不僅夜不成眠,甚至惡夢連連.在逐漸的釐清了一些戰爭真相後,內心防線在慢慢潰退,從墓碑上刻著為祖國犧牲的妓女的,、那本紀錄逃兵時期生活的日記,橋頭碉堡犧牲的士兵案例中,都顛覆了將軍與讀者對於戰爭曾經的認知.義大利法西斯,這個絕對的主題並沒有被Kadare加以運用或刻意的抹黑,相反的他只是以一個侵入他國的軍隊這個角色來看待入侵者,畢竟發動戰爭與入侵就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也不會因為它是法西斯或是號稱仁義之師而有不同,那位妓女並不是因為入侵他國被槍殺,而是因為入侵了他人的家庭被槍殺,她來阿爾巴尼亞只是最為軍妓,只是一個可憐的弱勢,為了生活不得已,誰知道即便從娼也能有情感上的真實歸屬,無奈對方是戰場上的敵人.至於那位寫著日記的逃兵,不過是一位在戰役中潰退找不到部隊,最終因威思考戰爭意義不想回部隊的年輕男孩,他沒有傷害誰,頂多只是對於磨坊主人女兒的遐想而已,磨坊主人的兒子是游擊隊員本來應該視他為死敵,卻還是收留了他,給他溫暖與關懷,連敵人都善待自己,卻布料槍殺這名年輕士兵的其實是自己人,恐怖的藍色營,到處屠殺槍決敵人,甚至是自己人.因此日記男孩根本稱不上是在戰場光榮陣亡,但他也不該有這樣的結局.而那些戍守大橋的陣亡者在遭伏擊時才明白,他們平日貪汙下來換酒喝而交換送出的子彈,正是被游擊隊收購而回過頭來殺了傷了自己的源頭,而這是戰場殘酷真相所異於過往所知的,未曾深入,不會明白,且與想像大不相同的過程.

     將軍出發前一直想尋找的Z上校的骸骨,除了官階,還因為這曾是Z上校家屬的重託,Z上校在他的其母親和妻子眼中是個戰鬥英雄,視格前途曾經被看好的未來軍中領袖,與前面所寫的那位逃兵截然不同.但當將軍參加當地婚禮並隨著習俗共同起舞時,被一位老太太尖細的哭聲打斷,老太太痛苦咒罵後扛回一個袋子,袋子裡正是將軍心心念念搜尋不到的骸骨.原來這個多數人眼中的軍中龍鳳,未來的指揮官,其實不但手段殘酷,甚至於毫無人性.20年前正是這個Z上校殺死老太太的丈夫,並順道強姦了她14歲的女兒,女兒回家後投井自殺,但這位Z上校一次強姦還不滿足,當天深夜又去了女孩家裡試圖再次作惡,卻遭到老太太的伏擊而死.得到了苦苦尋找兩年的Z上校的骸骨, 將軍卻將裝著Z上校骸骨的袋子踢到了橋下,因為當他知道Z上校所有戰場作為的真相,他開始對自己的任務產生了質疑,甚至於因為剛開始輕蔑的言行,隨意地亂舞,自以為是的論點而在真相接露後感到羞愧,感到崩潰,他回憶當初如何組織這些新兵把他們送到戰場上,而開始質疑戰爭的意義究竟是如何?是光榮還是恥辱,骸骨墓碑上放的該是鮮花還是狗屎?他以為戰爭過去了人們就會淡忘掉,隨時間磨光了仇恨與思念,可是戰爭的親歷者們誰能忘掉了這段記憶呢,不僅僅是阿爾巴尼亞的普通農民,工人,勞動者,不慣是那些受害者,還是那些犧牲在田野的游擊隊員,包括義大利所有士兵的家屬,還包括Z上校他的母親,妻子,甚至於將軍自己,誰能忘記戰爭的慘痛,除了那些位曾親身經歷者以外.

    這本小說很特別的沒有以阿爾巴尼亞人的主角觀點來寫出戰爭悲痛或戰事殘酷,而是讓一個敵人的將軍來進行公路式的回顧.除了挖掘出隱藏在骸骨中的故事與秘辛外,那位斷肢的中將,熟悉阿爾巴尼亞人卻經常與將軍唱反調的軍中神父,也展現出了他們對於戰場的記憶與痛苦.但在當代的官僚體制,與戰後人民的遺忘下,那些回歸社會的傷痕逐漸地像是存於現代世界的天然墳地裡,若無人發掘,這些悲痛與殘酷如骸骨般終將沉默於不知名荒野的地下,或是隨著人逐漸逝去而消失於空氣裡,使得許多新的一代對於戰爭存在某種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作者在空間的跳接與轉換中有著自己關於生與死的嚴肅觀點與看法,但並不是教條的販售,算是值得一看的作品.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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