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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derground Empire: How Americ

Underground Empire: How America Weaponized the World Economy(Henry Farrell & Abraham Newman)

        "Underground Empire","地下帝國"是本近期新書,目前尚未有中文版.

        從近期閱讀的"晶片戰爭","經濟武器","凡爾塞和約的經濟後果","能源賽局","供應鏈戰爭",到這本"地下帝國",都能看出在歷史上國家將經濟來往看成是某種程度的戰爭,把經濟當成一種攻城掠地的武器似乎是政治人的經常性考量,並且認真的付諸施行,但若要談實際操作,有條件實施經濟作戰的國家就少了,更何況是以"全球範圍經濟"為武器.所以本書的副標直接就定義了"美國如何讓全球經濟武器化",因為在當世,要在全球各地發動經濟戰爭只有美國能做到,其他國家望塵莫及.

        美國能夠具有此獨一條件,固然是兩次大戰讓歐洲老牌帝國力量衰退,加上長期一連串各種地緣與新經濟,新技術的興起等因素構成,這裡頭固然有其必然因素,但也具備某種的偶然性.根據本書作者Farrell與Newman的彙整,他們認為能夠讓美國具備以世界經濟為武器的能力的因素有三.首先是以美元為清算基礎的國際金融與貿易體系,其次是以美國地理位置為實體資訊流匯聚中心的全球網際網路,其三是吸納眾多人才以極大創新能力所創造的最大數量的專利權..

        根據我們前面與過往一連串的閱讀.大體知道美元定為一尊是自布列敦森林協議之後,而經由國際能源交易,主要是原油交易下產油國所收穫的美元的去路問題,在現代金融與衍生性商品創造之下形成了歐洲美元,使得美元不但成了國際貿易交易中主要的收受貨幣,也是國際金融交易交換的主體.台灣廠商若要瑞典企業進行交易,就不可能付出台幣,因為瑞典企業很難接受運用,但也不會去接受瑞典克朗,理由也是一樣,兩國廠商的交易必是透過了中介貨幣美元為基礎.而要收受美元,不論是本地銀行所擁有的美元,或是歐洲市場所交易的歐洲美元,這一切的交易清算基礎都是美元的發行國美國的銀行說了算,因此要加入國際貿易體系進行交易,就一定會直接或間接與美國金融體系發生關係,因為你往來的銀行必須透過進入美國的銀行體系才能利用美元的特性,這使得美國可以藉由自家的銀行來調控他國銀行的美元權力.

        雖然今日我們說網路是全球網路,似乎有那種沒有中心點,而是任何一個點都能隨時以各種路徑連接到世界各地的印象,所謂的萬物相連,但這裡的無中心全球資訊流通只是一種虛擬的資訊傳遞現象的說法,如果人們把資訊流當成一個物理實體,那麼傳遞這些物理實體的光纖系統,就不是沒有中心點的散射.因為美國是網際網路的發明地,所有的最早期網路設備與發展的起點就在美國,而網路業發展之初為了方便,與利益,有些特定網路企業興起,它經營的就是接受擺放不同企業服務的伺服器,路由等設備,因此在不知不覺之中形成了一種實體物理資訊流的匯聚中心,以至於很多人並不知道,也沒有察覺,某些資訊流的流動,比如資訊傳遞由台灣到韓國,在網路上看很直觀,似乎就是台灣到韓國,但實際的資訊流動方式在物理上是資訊流從台灣發起先經由美國的中心點,再轉赴韓國,而這樣的實體特點,造成了一種現象,就是其實世界上大多數的網際網路上的訊息流動,都在某種程度上會"路經"美國,美國的機房,使得美國有機會能攫取途經他家門口的所有資訊流.

        雖然今日美國的製造業的終端生產點大多都已搬離美國,遠赴東亞,南美,甚至印度,南亞,非洲.但實際上,這些由其它地區工廠所生產的商品依舊能為美國掌控生產的主要原因在於美國握有大量關於商品特性利基,或產生特定功能的智慧財產權,或是商譽,因此即使它不在美國實際製造,美國仍然握有這些產地移轉商品的生產授予權,所以美國能夠控制決定某些產品要給哪些企業,要在哪些地點生產的權力.

        透過以上三種掌控: 對美元的控制,對網路實體資訊流的控制,對於智財權的控制形成了今日美國能夠將世界經濟武器化的實踐.俄烏戰爭爆發後,為了抵制俄羅斯經由能源銷售所獲得的收入來加強國防軍備,美國利用權威首先將俄羅斯銀行逐出了SWIFT的機制.銀行一旦連上SWIFT系統就能與其他銀行建立關係,並可運用該系統訊息來進行支付,由於訊息安全無虞,支付委託通常在不受質疑情況下執行,這使得銀行得以高速處理為數龐大的交易,成為提供國際貿易資金的首要機制,可以把SWIFT想成金融服務業的骨幹,以全球各地被轉移的金錢量和價值而言,這是金融服務中最有影響力的基礎建設.雖然SWIFT並不設在美國,甚至也不由美國主導,但只要美國宣布SWIFT若不遵行美國的決定,就要停止它會員國銀行的美元清算權利,就能夠威逼SWIFT聽從指示.而俄羅斯被逐出SWIFT,它國內的300多家銀行經營與交易因此受到影響.另外一個美國利用停止敵對國SWIFT的權力而成功的實例便是2012~2016年間對伊朗的制裁,它讓伊朗產生通貨膨脹,甚至因為無法取得美元,而被迫直接用石油交換其他國家的糧食,回到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最後甚至被迫進行伊朗核協議談判,這絕對算是不用動用實體軍火的一大勝利.

        美國要制裁華為是因爲它擁有的技術超越美國?根據本書的說法,這當然不是主要原因,美國之所以要制裁華為,削弱中興,華為等中國通訊設備廠商的目的,是害怕中國政府利用華為與中興在全球通訊設備市場佔有率擴增的發展下,來從事與美國政府一樣的竊聽,竊取全球各國政府,政要資訊,通話的行為,想要竊取通信資訊,或是網路資訊用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在通訊設備中掛線,或是埋下木馬程式,但是有一種更直接厲害的方式就是,乾脆在實體物理流經的範圍內為資訊流加上一種複製方式,同樣的資訊有一份複製品流進了美國國家安全局所設定的電腦上,然後這些資訊就可以被美國的情報單位利用,而產生複製品最佳的地點便是那些網際網路物理實體中心的機房樓,史諾登透露的菱鏡計畫便是這樣的一種操作內容,這正是美國為國際網路實體中心獨一無二的國家優勢所在.而美國國安局更利用連接美國的電信商Verizon,Sprint的機房來竊取相關的通信.美國擔心華為的發展,是害怕它設備的全球佔有率提升,而利用其設備從事竊聽,或竊取資訊行動,加上可以藉口利用新的資訊光纖網路連結到中國的需要,在中國複製與美國國安局所進行的"路過"複製竊聽,竊取資訊的行為,這就是為何2020年美國的聯邦傳播委員會(FCC)要否決一條美國與香港之間新鋪設的太平洋光纖網路案.美國其實未必在乎華為的技術領先,而是在乎在技術帶來的全球範圍的控制力,萬一5G基站都埋有資訊聯通中國的程序,而華為基站又遍佈全球,豈不一下就超越了美國國安局利用網路中心的便利性,因爲華為可能因此成為一個為中國創造資訊匯流中心的武器,因此削弱華為基站設備在全球範圍的佔有率才是戰事主體.這就是為何像小米,OPPO這些純高通,聯發科用戶,又沒有基站設備的中國手機製造商根本引不起美國打壓念頭的理由.

        至於智慧財產權,最成功的案例,便是對于台積電TSMC赴美國設廠的案例,台灣雖然能夠領先世界生產最高端精密的晶片,但實際上,生產所需的許多關鍵應用知識,軟體,或者設備的智慧財產權絕大部分是由美國的企業所擁有,只要它們不授權,台積電的生產便無以為繼,即使中國打下台灣,沒有智財權的情況下,它也只能取得幾座空廠房加上大批設備,未得允許其實並不能生產晶片,這讓美國雖然沒有在半導體相應的商戰或製程躍升中獲勝,卻能利用這個軟肋,牢牢地保握住戰略要件晶片的生產,包括能決定它的生產地,與消費者,只要美國不樂意,台灣便不能生產,中國便不能消費,更別談生產製造.

        說來有趣,金融,網通,智財權的大規模發展,應該是全球化的結果,即使是智財權這種看似由幾個個體研發創造出來的結晶,也是透過美國接納廣大來自不同國家移民融合多元智慧來的產物.因此,這些透過全球化,市場化,自由化主張的產物,本來是築基在講求自由市場去國家化,所謂的國退民進的主張下發展的民間榮景,如今卻幾乎能夠被它原先想脫離過的"國家"所掌控,這實在是對市場主義主張者莫大的諷刺,但美國政府將這些元素組成武器化的過程卻是一個偶然.以本書的觀點,這全是因為發生911事件的結果所衍生的一種意外,因為嚴重的國內傷亡影響讓美國國安主導者事後發現,其實透過金流他們應該早就能夠發現賓拉登及其組織可能在美國的活動身影,如果加上透過竊聽或竊取資訊的方式,他們也應該早就能取得恐攻人員的計畫訊息.因此911事件讓美國在國安上產生了預防,先期警覺,先發制人的國家安全防護思維,而後地緣政治的變化,讓美國感受到新霸權力量的可能興起,接近,使得他們隨後開始將這三種手段機動的運用在後來的國際情勢變化裡,最終形成一套武器盒.武器話全球經濟這裡面固然有外人所見到的不道德,不講人權,非法等問題,自然也有身為國家安全防禦機構的必要考量.但是其他國家或是國內外各別企業,就一定必須在美國設定的條件下依美國所定的規則與秩序行事嗎?

        歷史表明顯然不是的,起碼有企業,或者國家曾經試圖或正在要脫離這三種經濟武器所施加的制裁,或是拒絕配合執行這三種經濟武器下必須的反應行為.比如google,微軟都曾堅拒國安局對於他們企業所擁有伺服器,路由器與資料庫的進駐,窺探,或者如現代的加密貨幣備運用發展被利用發展來脫離美元清算控制的範疇,從facebook的Libra到人民的數位貨幣型態都是這方面的一個代表,但是這些新型態的數位貨幣仍限於底層範圍的發展,距離能夠打破美元的特有的獨自清算地位為實在可以說是相當遙遠,而美國知識產權鏈的範疇極其龐大,短時間要脫離其實並不容易,而這裡面有一個必然性是由偶然性衍生而來,就是美國之所以在這三項領域大幅領先其他國家,是因為現代金融,網際網路的全球發展的濫觴都是源自美國,美國於20世紀中期所產生的金融商品創新的能力與速度,美國在網際網路的開創領導與後續的發展的領到地位,還有現代半導體科技攸關關的智財權發軔都是在美國,這使得它一開始便成了這三項領域的規格或制度制定者的身份,後面的追趕者,走在這樣的路徑上自然是難以追上,更別談匹敵,因此後來者想超越美國的方式除非展現強大的技術創新,資本能力,並進而將自身的影響力實體性的擴張到世界多數角落,讓自己成為新事物規格的制定者,或領先者,才有可能談與美國打一場真正的經濟戰爭,否則將很難在利用當前規模制度的全球經濟武器化的範圍下與美國分庭抗禮或對抗的可能,若任性為之,似乎唯一的結果就只有靠攏當個西瓜黨或是慘敗.

       這一本書在近期的期刊"Foreign Affairs"上有Paul Krugman的專文介紹,我則剛好手邊有拿到原文的電子書,一看份量不多,便以延續前面幾本閱讀的補充順便讀完它,覺得內容還行,對此有興趣者倒是可以選擇看看,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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