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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下的小學(Ghosts of the Tsunami: Death and Life in Japan’s Disaster Zone,Richard Lloyd Parry,)

   "巨浪下的小學"原文書名"Ghosts of the Tsunami: Death and Life in Japan’s Disaster Zone"直翻應該是"海嘯的幽靈:日本災區的死與生",是以2011年3月11日發生在日本東北地區地震引起的海嘯為背景,講述一所小學74名學生罹難事件,並以事件為引試圖探索日本文化與社會制度裡隱藏的問題.因此就把書列屬於社會類而沒單純的以散文或報導文學的觀點分類.

  這次海嘯共造成約18500人死亡或失蹤,但其中只有351人是學生.這些死亡學生中絕大多數都是地震當天因為種種理由沒有到學校上學因此死在校外或家裡,顯然學校對於海嘯與地震發生後的應對方式是致使學生死亡人數如此低的原因,但偏偏卻出現'大川小學"這74名小學生在地震後不久因緊急撤退避難路線選擇錯誤而致集體遭海嘯吞噬事件.作者Parry在若干年後知道了這個案,興起了由此切入模擬海嘯侵襲當下這些小學生面臨的真實情況與困境,並由此向上探索我們前面所說日本社會裡的陰暗面.因此我們首先必須明瞭這是一個外國人對於日本社會的觀察,有客觀性,但也不乏僵固的偏見性,有些問題是基於文化差異,有的則是作者毫不保留的真實批判,兩者並存並無完全切割的可能.

   "孩子被看不見的怪物謀殺了".紫桃佐代美說."我們向它發泄憤怒,可是它沒有任何反應. 它就好像一團黑影,沒有人類的溫暖".她繼續說: "海嘯是個看得見的怪物.可是,看不見的怪物將永遠存在". 我不禁問:"看不見的怪物是什麽?". "我自己也想知道它是什麽"佐代美答道.“它是只注重事物表面的日本人所獨有的,隱藏在那些絕不會說對不起的人的驕傲中.”,這是Parry採訪罹難學生紫桃千聖的母親佐代美時記下的對話."怪物"當然不是河童,甚至很難有簡單的語言去描述,連佐代美都只能說她自己也想知道.我們大致上約略能在Ruth Benedict所寫的"菊與刀"或是南博所寫的"日本人論"中找到對應的論點,藉由那些論點拼出所謂的"怪物",但那些書籍嚴肅的文化與社會論述可能會令尋常讀者失去興趣,所以這本散文或口述採訪反能凸顯論點又不至因為乏味遭棄置.其實佐代美能說出以上這些並不容易,它的困難不單是能說出"隱藏怪物'的觀點,它的困難在於"說"這個動作.因為這個動作是少數挑戰"怪物"力量與它對抗的行為,這個行為大逆不道,可以說是不見容與不被接受在那樣的環境裡,是這本書所想談的陰暗面中的部分.

   地震發生在下午2:46,災後大川小學教室裡留下了一口因為淹水斷電停止運作的鐘,上面的時間指在3:37.也就是從地震開始,學校的學生至多有51分鐘的時間可以逃離,小學位置距離海岸直線是2.5英里.大川小學的正後方便是釜谷村當地的山丘高地,其實只要花5分鐘的時間,便可以將當時在校的全部師生撤離到山上躲過洪災,但它並沒有發生,而是幾位老師一番長達40分鐘的討論後,由副校長決定帶隊往莊前北上川附近的交通島避難,結果卻是恰好迎面向著奔騰滾滾洪流走去而致師生罹難.當天是星期五,有部分的學生是在地震後被趕來的家長接走,加上留在操場等待避難的學生中有3,4人幸運的被沖到山腳由其他避難的村人救起外,其他則全數遭淹沒死亡.

   以上的描述是事後拚湊的.在這場海嘯中遇難或身亡的又不只是這個小學的師生,那麼何須花費一本書?是販賣災難溫情?不!海嘯不久後交通因積水中斷,電訊電力也都暫時停止,因此訊息不明,擔心學生的家長們自然要開始聯絡找人,無奈受阻於水.後來不幸的消息逐一傳來.本來村民還以為這是一個大自然產生躲避不過的災難.加上日本東北地區各地都有同樣死亡的事件,也就是看做一場悲劇就能結案了.但是海嘯力量強大,並不是所有罹難者的遺體都能即刻找到,那些找不到孩子的家長悲憤之下在石卷市政府招開"情況說明會"時聽到了台上講話的官員與校方人員的說詞更加憤怒了.首先是校長在地震當時因為其他事務不在學校,這原來無可罪咎,但是他在災後隔了7天的時間才回到現場,連象徵性的搜救都沒有參加,只急於找回財物或是拍照,彷彿學生罹難與他無關,這激怒了家長.再來是一位叫遠藤純二的老師,因為他講述了當副校長率隊前往交通島時他在隊伍的最後,看到前面大街上夾帶著強帶氣流的海嘯正在奔來,他趕緊大喊叫學生回頭往山上跑,但是跑到山腳時滑倒,又被倒下的樹木壓傷了,在這種情胯下他還救起一名3年級的學生,表現出一幅救人急難的樣子.但是在海嘯的隔天有失蹤小孩的家長為了找孩子卻看到他穿著潔淨的西裝在山另一側的村莊裡緊急避難,因此令人懷疑他所說的跟事實不符.最致命的是在那40分鐘究竟該待在學校的體育館或是前往交通導的討論時,卻發現其實他們從未演練過關於海嘯的避難,因此不知該選擇撤往何處,加上學校正是村莊預定的避難所,所以有人堅持牛在原地,而此時竟有學生竟然不管大人的討論大聲嚷嚷建議說"撤到山上",卻被副校長給喝止了.而當那3,4位被村民救起的學生事後講起了這段兩位學生提議的經過時,卻被包括市政府教育局與學校官員的全數否認,他們一致的口徑就是這是場災難,大家都按表作業盡力了,他們同表感傷,他們或有責任,但絕對沒有疏失,沒有錯誤,可以表示道歉致哀,卻始終不表現是因疏失錯誤而有責任須道歉.於是,有20多位罹難學生的家長將市府學校告上法庭,因為他們要一個真相.

   這本書寫得不錯,作者在三個主題中切換.一方面描寫著海嘯當下發生的所有事件個案,在釜谷與鄰近村裡所發生的一個個鮮活的在海嘯當下的經歷,或被逼上山,或是避難的公所建物被海嘯沖垮,裏頭的ˊ人趴在一塊木排隨水流入大海又沖回村里整整近3個小時,一方面寫著父母尋找失蹤的孩子的搜尋過程,寫著在這種艱困時搜尋者的心情,寫個體,也寫集體,集體的傷痛,事實上這本書的原文名也是基於那些在海嘯中喪生與受難的眾人,生者與死者,所以也有對於亡魂,宗教,鎮魂的篇章,以心靈與宗教兩面試圖來解開海嘯下殘存者的心理陰影與傷痛.光是以上這些部分就是一部標準的日式作品,該有的人文,情感,藝術,思想都有了.但是作者顯然知道了一件事,它們的作品中,往往沒有寫來,沒有說出來的才是最根本,最重要,是要刻意隱藏不欲人知的部分.就跟說明會上的全是官樣文章一樣.當然,藝術文學作品部會這麼笨,他們會用一種令人感動又能導引思維的方式.舉個代表性例子"螢火蟲之墓".明明說的是二戰中的故事,但是,你會發現它基本上就是日本影視作品或小說對於二戰的界線與看法,首先維基上寫作者宣稱他的螢火蟲之墓不是寫來反戰的,而作品影響呈現的只表現出一種事實,就是戰爭傷害人民,但它的狀態是敵人的飛機火炮在上,日本人民在下,也那意味著就是"戰爭是不好的,因為它會使得日本人民受到傷害",我刻意寫成這樣,是因為日本涉及這個議題的作品中,應該很難找到有一日本作品的戰爭場面是在外國人民在下,天上是日軍在轟炸或進攻的畫面(如果有那一定是美,中,韓,台的作品).,因此這映射著"戰爭對於其他國家人民未必是不好的"這是作品沒有說出來的話,也是作品具備感動人的所有元素,但真正令人不寒而慄的是他沒有畫的東西所呈現的陰暗思維價值:"共榮"不是問題,問題是戰敗.因而回到"巨浪下的小學",說明會上沒有說的事情才是這本書這件事需要被寫出的原因.而作者的第三部分就是要寫出這個隱藏真相的黑手,陰暗面,而這個陰暗面竟然是從那些克已復禮的失蹤學生的家長身上找到的.

    "克己復禮為仁",突然想到這麼一句似乎出自論語的話.堅忍,克己,甚至是過度的隱忍,是作者Parry這個久居日本的英國人對於日人性格與社會的一種觀察.災後失蹤人員的搜救本來應該是警方,自衛隊的工作,但是家長們都自發地展開了行動,在經過幾月後仍有人沒有被發現,便有失蹤者的母親去考挖掘機的執照."不給他人麻煩".事實上只有20多個家庭加入了對市政府與學校的訴訟,那為什麼多數罹難大川小學學生的家庭沒有加入呢?這個問題其實很大,並非三言兩語能說清,作者將它簡化成為一種屬於公眾集體的歸屬力量,他認為這是日本文化長期以來形成的立國根本與傳統,想要挑戰官方,甚至起訴它,你就等於宣告自己脫離它被棄它,這在傳統觀念中是不被被允許的.大逆不道的.而至少在生活裡,逆於集體,會遭到多數人的另眼相待,用白話說,你會遭到周遭的人排斥,因為你等於在給他人製造麻煩,因為與官方對立,失去了官方的協助,很多事便不能做好.比如還沒有被找到學生遺體的家庭,他們害怕與官方對立甚至訴訟會讓官方停止搜索行動.因此就有了與其他家庭的行為隔閡與情感破裂的現象駔者想呈現這樣的情感"不給別人添麻煩"另一個等義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出醜,落魄,不光彩的時刻",而這道理在個人與集體是同樣適用.因此為了集體面子的不失禮,不出醜,不光彩,集體中的任何一個個比必須克己復禮,隱忍,而作者便是要揭發這具假面.日本為民眾編織了一張舒適,溫暖,令人麻痹的順從之網,從網中掙脫出會讓人感到不安,網中人被纏住無法脫身,產生一種模糊的糾結情緒,被束縛與被保護的感覺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離. 一直以來這場悲劇背後都有掩飾的成份,但這種掩飾十分可憐,毫無新意而且漏洞百出,前後矛盾,手法陳舊,一目了然.但它的核心中並沒有什麽宏偉計劃,也沒有什麽幕後黑手,甚至稱不上陰謀,它一群平凡無奇的人一敗塗地,他們甚至沒有努力去否認自己的失敗,只是將它維持在可控制範圍內.從個人角度和制度角度兩方面看,這場悲劇都是一群固執己見,笨手笨腳,毫無魅力的人所創造.大川小學事件真正的謎團是日本所有人都要面對的,真要認真說來其中沒有任何思想可以全面概括它,意識因驚恐而退縮,且無法以陰謀論來解釋.而這種現象從日本的政治最高層向下來展開網羅,無能人夠單憑己力來逃離.日本人則崇尚忍耐或堅忍,表現為不同形式的耐力,耐心或毅力.,但是日式的堅忍並不是一種哲學概念,傳統釋義無法體現這一概念.它包含的被動和自我克制,堅忍在某種程度上似乎與集體缺乏自尊沒有什麽區別,因此在那場災難過後的最初幾天里,堅忍就是將混亂 不堪的難民團結在一起的那股力量,但也正是這種力量閹割了政治,讓日本人覺得個人權力無用,對國家的困境也不用承擔個人責任.這並不是說他們必然就應該去抗議,事實上堅忍或忍耐這些品質顯然在災後即刻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人們的需求,抱怨和不滿是多種多樣的,他們應該大聲說出來"反對國家政府,反對核電站運營商.可是他們沒有控訴",他們依靠耐力和耐心把這些事埋在心里,但這並不是什麽好現象.作者在此提出他的疑問"為什麽日本人無法得出一個最簡單不過的結論:你願意忍受一定程度的抱怨,爭論和混亂,也要向權威發起衝擊,同時要他們承擔起連帶責任?哪怕在這一過v程中,需要忍受一些人趁火打劫和牟取暴利,但這種自私自利的行為中又不乏普通人的抗爭意願.".這種順從的堅忍加上Parry在當時當時經常可以聽到另一組口號"加油"(Ganbaro)是一個鼓勵人們克服困難和挑戰的勸勉之詞更令他不解,它原是號召人們團結一致的宣言,往往來自本人未受海嘯影響的絕大多數日本人,但作為一種表達同情的方式,它顯得有些奇怪,更不用說 用來表達哀悼之情,讓剛剛失去家園和親人的人像馬拉松運動員那樣堅持到底,真的是一種安慰嗎?在Parry看來,加油這個詞削弱了對那些蒙受苦難的人所表達的同情.之所以大川小學的個案值得被提起作為這整個議題的發想,作者表示是因為它位在本州的東北地區,地緣代表著傳統的正統,它代表著更緩慢,更溫和的鄉村生活,一個沒有被城市的醜陋貪婪病毒和商業主義玷汙的"鄉村社會",是外人眼中的單純深刻的傳統保守主義內核,身處其中的受害者早已將這種根深蒂固的壓抑視為理所當然."沉默"是日本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默默忍受著這種壓抑,努力生活下去十分關鍵的一個要素.因此"有人"十分擔心,如果站起來抗爭,其他人會如何看待自己!?他們拒絕改變和為改變做出的一切努力.在這理想的村莊,衝突是不和諧的,甚至是不道德的,是一種暴力.那些墨守成規的人顯然不願與外人談起這個話題,相反的那些願意打破沈默的人的故事讓這樣的假象有機會被外界得知.

   經過近3年的訴訟,2016年正式宣判政府與學校須賠償罹難家庭共約14億日圓,就部分的罹難家庭而言獲得金錢繼續生活也許就能稱為合乎正義.但是從Parry與它採訪接觸的部分家庭來說,這是一個符合日本傳統價值的判決.雖然校長被迫提前退休,但是它全身而退,公所也是一樣,它也許需要付出金錢卻步用做出任何道歉聲明,至於那位唯一可能知道在那40分鐘討論中發生所有細節的遠藤老師在首次說明追後即以精神狀態不佳為由隱藏起來,再也沒有現身發聲.於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便不適問題的概念在此現身.看來是皆大歡喜符合社會期待的判決,其實只是符合了隱藏事實鑽回黑暗陰影的日式傳統,這是全體隱忍堅忍的勝利,但卻不是真相的勝利,因為真相始終是不清不明的.

   前面說個這書共分成三層次,其中兩種是符合日式的風格型態,加上作者所加開的這一種描寫阻止真相揭露打手的文化面敘述,共同形成了非常不錯的一本普級讀物,而他所指的海嘯的幽靈,應該不是指單純的罹難者,其中必然有隱指的部分,這賴讀者個人自行閱讀發掘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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