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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育(飼育,,大江健三郎)

         "飼育"算是短中篇,一會兒工夫便能讀完,有一種王爾德童話的味道.

          戰爭期間一架敵機在村莊附近墜機,村民搜索後只找到一名生還者,是個黑人士兵.村民將他關押在少年"我"與父親,弟弟三人居住倉庫的地窖裡.在上級處置命令到達前,士兵像家畜一樣被“飼養”著,因為“我”的父親是位獵人有獵槍,他成了士兵俘虜的看守人,“我”也因此得到了給黑人送飯的權利,村裏的其他少年對"我"有機會接觸黑人非常羨慕,隨着時間的推移,看守人與黑人士兵間的敵對隔閡漸漸消除,“我”和村民們完全接受了黑人,並把監護黑人視為是日常生活的部分,後來他們更打開了黑人的腳鐐,讓他恢復部分自由,甚至經常帶他到村子裏閒晃,村民們也不再懼怕,與黑人士兵快樂相處著,咸信他已是沒有威脅之人.不久鎮公所職員"文書"從鎮裏帶來了要把黑人押送到上去的消息,"我"出於對黑人的友誼,去向他報信,但黑人士兵卻突然間成了猛獸敵人,挾持"我"為人質威脅村民不得靠近,突然的意外使"我"掉進了恐懼的深淵,,他希望獲救卻也不希望黑人因此受到傷害,往日純樸善良的村民們看到突然變臉的黑人反抗舉措也暴怒了,他們並沒有把"我"的安危放在首要,集體向夾持少年的黑人進逼,"我"的父親逕直揮刀砍向黑人,將“我”的左手連同黑人的頭顱同時打的粉碎,化解了危機,但這場突發意外讓曾獲黑人修理義肢幫忙的"文書"自責,後死於意外的墜落,山村表面雖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但極度的恐懼與深切的困惑下使“我”大病一場,給他心靈留下了未知的可怕陰影.

          "飼育"或"飼養"這個詞本身就有一種意象,"飼"表面上代表著守養著一個生命,但實際上從高處看"育"這個詞是有權力掌控在其中的味道,實際上這也是"飼育"中的權力關係.從文本中我們會以為黑人俘虜是被小村莊飼育的動物,可能會成為家畜或寵物,但實際上村莊的人與黑人都是被那個大環境飼育的,而大環境就是小說的時空:戰爭.從"我"與我的朋友,一群村莊孩童的視角中,戰爭其實原來被沒有實際意義,一方面年歲不到既不知這方面的訊息,實際上也未能親眼見到任何與戰場屠殺血腥的一面,有的只是偶爾飛過村莊上空的"鐵鳥",偶爾阻斷道路的,或是通知村中某人家屬陣亡的消息,戰爭對於"我"可能還沒有我的父親從事的捕獵所展現在眼前的血腥.也就是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是有距離的,遠的.直到這個黑人的出現,從開始的警惕,到黑人初期展現的和善,原來敵人是這麼一回事,也就是個普通人,孩子的單純視角與情感,從表面的試探到最後的安心,從孩童的歡樂到成人的放鬆,於是黑人俘虜竟然能夠在村中有限度的遊走,甚至協助村民修理器物,敵我和諧也非不能夠垂手可得,這是一種短暫的和緩,也是文本暗示,和平並非困難的.直到短暫和諧的平衡可能被打破前,一切都是令人滿意欣慰的.

          從前面幾篇短篇中大江健三郎經常性的手法再現,他總要主角露出一身肌肉,或是以男性陰莖的勃起或是軟癟的真實具象表達某種欲望的突現或是消失,在文本中和善自在的黑人所呈現的卻是隨時呈現野獸特性的強欲外在,這似乎已經暗示了他不是能被豢養的肉雞,而是可疑的獅子."後送"的訊息傳達了短篇該有的轉折,黑人的反抗行動證明了他是想要自主的,是天性爭取自由的,但是他的兇性,挾持孩童作為要脅可能就不全然是天性,畢竟渴望自由是動物的天性,反抗是出於自然的反應,但是虛而委蛇再伺機而動是複雜人類社會的飼育出來的作態,更是被戰爭逼得不得不然,或是乾脆這樣說,就是被戰爭飼育出來的,同樣的,"我"與村中人的行為演變也是從戰爭的經驗而來的,只是他們一直都離戰爭太遠,警覺性就只有一點,但最終戰爭還是發揮了它真實的樣貌,敵人終究回歸他的本位,促不及防的村民,"我"的父親只好選擇行動反抗,只好不分親人在敵手,也要奮力地打下去,玉石俱焚,敵我同時受到重傷,而這才是戰爭的真實樣貌,雙方都是戰爭飼育的,但又是誰"飼育"了戰爭,與"飼育"發動戰爭的想法?

          被"飼育"就意味著可能將失去自我意志,自我的想法.一如開頭所說,"飼育"隱含著一種從高處來的權力關係,在尋常的家畜或是寵物豢養中,即是被飼育者展現出了"極度可愛"感,或是馴良的行為,我們旁觀者仍能從中看到這種主人對於牲畜,動物的發動的權力關係,存在明顯的主與從的關係,即使再受寵能夠胡作非為的寵物仍然有其行為的極限,只是那條極限是藏在主人,或發號施令者的意識中,他未必會說清楚,直到寵物或家畜侵犯了那條界線,懲罰才會出現,受飼育者才會有了體驗,有了警覺,有了別人給他設定的那條不能越界的線.但只要這條線不是被飼育者自己認定或由天性而來,它就是失去自由的,它就是被壓抑,被限制,被迫只能表現出違背天性,或是必須虛偽以對.而這就又回到了前幾篇大江健三郎作品中一直呈現的社會呈現的壓迫致使人生的意義感盡失,只剩下軀殼度日的虛耗,一如村莊的生活之於當下的戰爭.戰爭壓抑了村民的自我,壓迫了它們的行為與渴望,掘斷了它們該有的其他生活需要,只剩下三餐度日的追求,乏味的虛耗,最後"文書"以軍機尾翼滑下草坪而亡,象徵著村莊與外界文明的通信斷絕,只有戰爭留下的死亡訊息在當地持續不斷的肆虐下去,可怕的是即使發號施令者喪亡,它飼育的寵物或人們可能自此就停留在過去被鞭打教訓限制或糧食甜頭教導下的界線以內行事,思考,活動,而再也無法自主的,透過內在自發的,或是由原始天性,那怕是原始的獸性勃發的突然的衝動,去穿越或打破這條被飼育出來不可踰越的界線的可能,這是個人的監牢,也更是集體的監牢,是思惟的監牢,也是集體思維,行為踟躕逡巡不前的困境.

           一個看來和善的村子,就這樣被帶到了真正的戰爭毀滅裡,從文本來看,作者有意安排小孩為主角,讓他們直面突然來的暴力與殘酷,讓"我"直接遭到身體的傷害,戰爭留在身上的紀錄與記憶,顯然是有其作用的,即使不用直接上戰場,"我"從此將難逃對於戰爭存在的陰影,而且這團陰影將會持續很久,佔據心靈,並且一路影響他的思想與行為,難以甩脫,而這應該是這小中篇的深意.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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