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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他人之痛苦(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 Susan Sontag)

          "旁觀他人之痛苦"談的是影像對於人,主要是新聞裡的戰爭影像對於人的意義.這樣的簡單解釋,是因為這書名"regarding"一詞,其實並不等同於"旁觀",在中文裡的旁觀可能有兩種意思,一種便是簡單的在旁觀之,並沒有涉及價值判斷之意,但另一種常會令人聯想到袖手旁觀,裏頭卻隱約有一種這樣的判斷在,本書的內容確實有約略暗示就是後者的味道,但我個人以為作者用的regarding之意其實是第一種,那怕本書就是在敘述人類對於觀看新聞裡戰爭影像後的反應,已經逐漸的由憐憫同情轉為獵奇,消費,與觀看其他影像並無二致的現象.

          仔細的人應該留心到本書並沒有分章標題,全書就只是"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從Virginia Woolf對於戰爭,戰爭影像的反思開始,展開了對於觀看呈現他人痛苦的影像,旁觀者如在窺視癖與憐憫同情兩者作用心理之間擺盪的關係探索.照相技術在一戰中廣泛運用以來,人們開始可以遠距離觀看戰情,目睹那些恐怖,駭人的戰場寫實照,他人正在承受的痛苦.照片很好的達到了所想要取得的效果,即激起人們心中的同情,憐憫,悲憤,去關注個人世界之外的正在發生的苦難,這是一般以為的結果.但同時大眾目光受媒體所製作的題材與表現方式的影響,這些影像的呈現方式反過頭來也會有某種看不見的因素來反噬或改變了觀看者的情緒,態度,與想法.媒體的技術能決定人們看到的東西,影像反過來對於我們關心什麼和最終如何評估這些他人痛苦起了決定性的影響,近年隨著更大量的影像侵入日常生活,在超大量影像飽和的世界中,影像對於人們的刺激效果卻不斷遞減,這使得人們對於觀看到戰場的影像越發變得麻木不仁,這類戰場影像變得不再能令人有感覺,甚至不能激起基本的憐憫心,因此對於事不關己的戰爭也越來越漠視旁觀了.

          自發明相機以來,影像一直離不開獵奇,災難,暴力,死亡,令人震撼驚訝目瞪口呆的照片或影像紀錄似乎更真實,更有力,甚至更讓人們寢食難安,這是因為攝影具有雙重力量,它既提供記錄,同時創造視覺效果,正是這一點常令人們進退兩難.更進一步說,暴力影像能升級為某種美學,因此很多表現苦難的影像也可能是美的.這是因為影像已經脫離了最初設定為被動反應的瞬間,它可能不再是單純下意識的活動其中參雜了太多的"人為"在其中.在相機之後有人眼與人心,透過巧妙剪裁,足以使現實發生"質變",照片的內容可以是擺拍早就不是現在發現的事情,遠自一戰的絞肉機現場,到二戰的勝利拿下硫磺島舉旗,都有不少所謂的擺拍照片,它與今日的仙俠劇使用綠布拍攝,事後再以科技方式畫上背景,並無二致,只不過影視城裡是專業演員表演,而戰場上是戰士充當臨時演員,這種擺拍的形式要得即是營造某種效果,這效果往往是訴求在戰事的官方宣傳需求上的目的,視要營造勝利氛圍激利士氣,或是要呈現殘酷屠戮激發同仇敵愾而定,完全由指導者來籌畫決定,因此它的藝術面的真實大於了現實的真實,它就是一種演出.但隨著手持攝影設備的便利,雖然這類戰場擺拍已經越發不容易,因為手持式攝影設備的便利,要用影像說謊很容易被搓破,越戰中這類的擺拍已全然被現代戰地記者的真實冒險的拍攝結果給吞噬殆盡,但是戰場照片能被導向目的,是它憐憫作用消失的原因之一,

        其次,雖然照片本身不會說話,也沒有思考,是觀看照片的有思考,有自己的觀點,即使是一張白紙,可能不同的人觀看仍能得出不同的心情結果.人自身賦予照片意義及道德傾向,有關暴行的照片,技能創ˊ造要求和平的效果,但也會產生要求復仇的情緒.遙遠的與我疏離的受害者的樣貌,斷肢殘體靜靜呈現在照片上,固然可能令人要求和平,反對戰爭和一切殘忍行徑,可是對那些貼近的犧牲者的人,比如他們的親戚,友人,那些知道他或她的人反應可能完全不一樣,它激發的那種情緒可能就是同仇敵愾,加上照片可能成為某種社會圖騰,有助於建構,創造,修改人們對過去的感知,大家都認得的照片,它能構成一個社會選擇思考什麼或宣稱它已選擇思考什麼時不可或缺的參照,因此利用這個特點,新聞裡的照片即使沒有本身沒有特定的意義,也會被有意無意的導向成特定觀點的驗證品,加上觀看者自身的的心情與思想建構長期也是沉浸接觸相同媒體範圍裡所構建出來的,自然而然人會被已被賦予建構的觀點影響,而融入這種集體的記憶點,便能在可能只是呈現無意義的照片上找到自己要的意義.

         以上這些不過是觀看戰爭影像或他人苦難逐步讓人類同理心退化的效果之一,但讓退化作用最快的,其實是出自資訊的飽和攻擊,也是隨時隨地大量的視覺影像資料不斷的出現的時代,暴行影像的過量刺激已經多到不大能夠起到原始的道德催化作用,在24小時不斷電視報導畫面前,在社會新聞佔據了大量的時段下,長期觀看諸多暴力畫面早就鈍化了心靈.作者曾說:照片創造了多少同情,也就使多少的同情萎縮.人類的獵奇心理並沒有完全抵銷觀看照片時所引來的道德觀感,但今日資訊飽和的關鍵問題來自於電視新聞與今日更加迅速的網路傳播.電視新聞受制於時間,所以有著每一則新聞記者都盡力的使自己做出的新聞能上rundown能具吸引力,每一則的力道都一則蓋過一則,長期閱聽之下,人們早已如高度的藥癮者,沒有更新奇高刺激的內容,已經很難引起大眾的注意力,人們只會覺得平平無奇,所以新聞內容早激起人們好奇的門檻的上升,同時也提高了人類基本的同理心的門檻,連戰場流血屠殺這種畫面也都能視做平常了,大量刺激使得注意力變得分散,流動,對內容相對忽視,旁觀者已經習慣了暴動,流血,傷亡的影像內容,也不會有人洞察和在乎它們的不同,加上幾秒之間瞬間切換到下一則新聞的刺激,原始的同情憐憫作用早已不知鎖在何處?戰事如蜻蜓點水般不留痕跡,隨即被那些新的震撼和其他新奇的影像淹沒,人們漸漸失去了反應的能力,同情也日趨僵化,加上距離太遠,自己是安全的無法切實感受,或有如玩電玩般的心態,關掉便能無視,重啟,自然就不能想到遠方受難者之苦,甚至因為無能為力,所以開始沉默,冷漠,犬儒.

          雖然作者在書末列出了一些她以為是好的呈現的戰爭影像作品,希望讓人重新思考戰爭的影響,思考面對戰場影像的心理與意義,其實就是反戰之戰之意,但我懷疑這效果能有多少,畢竟這種影象消費需求渴急的時代裡,走在路上都要盯著手機看的人並不算少數,要人們從海量的影像訊息編織的牢籠中脫離太難,況閱聽者可能並不認為自己被囚禁,而是認為正在享樂或吸收訊息,已經不是過世作者能夠想像的另一種新世界,俄烏戰爭中那些從無人機拍攝出來的攻擊畫面與電玩中場景並無二致,都有一種遙遠的,虛擬的,遊戲的,宛如有些人在玩吃雞或射擊遊戲的臨場感,按下按鈕,鍵盤,攻擊武器發射,然後就是看不見摸不到的血腥.同理心甚麼的依舊存在,但是哪已不是人文的同理心,而是一種同理武器的視角,是一個人長期在社會氛圍,媒體豢養與浸淫下所創造出氛圍裡長成的一種新人類,他們的眼裡,主要的價值態度與視角,可能就會只剩獵人與獵物的關係為主體吧!無法主動停頓讓人啟動思考時間的影音訊息終究將佔領這個世界,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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