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cking Up Our Own: Crime and Punishment in Black America(James Forman,Jr.)
"Locking up our own"直譯是"鎖定自身",書的內容談的則是副標題"美國黑人的犯罪與懲罰".這本書是在2017年出版,且獲得普立茲獎,目前尚未有繁體版,選看原文書.從當下的環境與現況回頭看這本書的主要論點卻是諷刺又有趣的.作者James Forman是一名美國華府地區的公設辯護人,他本身是黑人,專門替華府地區觸犯刑法卻又沒淺請律師的黑人嫌犯擔任辯護人.這本書的主要論點是替那些犯了輕罪甚至微罪的人請求社會以更寬容的刑罰,更廣泛的協助來對待這些人,不要動輒嚴刑加身,讓他們難以脫離在犯罪與入獄循環間來回擺盪的困境,書籍對輕刑縱囚導正讓部分黑人回歸生活降低犯罪率的訴求與當下狂增頻發的免刑零元購搶劫顯然形成了一種對比,有點諷刺就是了.
書名既然叫做Locking up our own,這裡的自身是有所指的,便是黑人.犯罪與刑責的問題一但牽涉到黑人突然就變得怪異起來,如果只看數據,黑人犯罪在美國罪犯中的比例與犯行嚴重度都是排行在前的.問題在於黑人是一群特殊的存在,從早期的奴隸制,到後來的種族隔離,讓他們在美國社會的起步本就比白人要晚上許多,加上社會的經濟,教育,文化等基礎設施是從原先就沒有把他們當成是一個平等群體下發展出來的,事實上可能也未必想要讓他們加入,以至於即使到了今日,除了黑人身上依舊是次等,更次等,易突發犯罪,缺乏文明自制,懶惰,低智等諸多既有標籤令他們難獲伸展機會,加上社會各種發展軟性條件上對於黑人所設置的障礙,藩籬,陷阱阻隔,至多數黑人難以有一條平坦向上發展的道路,因此比起白人更易陷入在社會經濟的底層,所謂的饑寒起盜心,從這個面向看,黑人陷入犯罪與犯罪循環似乎是有他長期以來的社會因素的.如果再加上前面所寫的先入為主的標籤置入在執法者的身上,那麼認定黑人易犯罪,甚至易犯重罪的刻板印象就會讓執法機構更加頻繁且毫無正常理由專門針對黑人查訪,搜索,拘捕,更別說其中甚至藏有種族歧視的成分在作祟,這些都加劇了底層黑人的不滿,與反抗挑戰心態,也就更容易陷入與執法對抗的罪犯行為與循環不止.
這本書以華府地區的黑人犯罪歷史與統計資料來敘述犯罪率的演進,加上幾個個案來試圖說明一件事,就是嚴刑未必能遏止犯罪發生,適當地對一些微罪,與輕罪給予較輕的懲處,輔以改善犯罪者的生活條件與經濟狀態,可能是降低犯罪率一條可行之路.當然,這樣的主張是在發生大量的"零元購"之前,或許還會有人思考它的可行度,與成效,但是在那麼多零元購又輕縱的案件後,應該就不太會有正常普通的老百姓會去輕易的相信緩刑,或輕縱的功效了.但是在此還是要把作者的論述與邏輯簡述一下.這本書以1960年代迄今為止華府地區的刑事案件統計,與華府地區的警政,行政條例的改變,警察機構組成的改變來試圖說明作者的論點.
讀者可能會以為作者是華府地區的公設辯護人,所以才以此地為調查報告的主體,沒錯,這固然是基於方便性,但是其中還藏有一項其他地區不太存在的行政特質.就是華府地區的警察比例中,黑人警察的比例已經超過一半,同時它也是美國最早有黑人警察升任警官,出現地方警察局長的地區之一,甚至最終黑人出任華府的警察局長且連續多任黑人警察局長的這樣的一個特殊條件的地方.作者從1960年代民權運動開始論述,當時的美國毒品橫流,許多擁槍者開始隨身帶槍,但是除非是非常嚴重的犯行,一般對持有,甚至少量買賣毒品都抱持著輕縱的態度與標準,以至於發生很多由吸食毒品所衍生出的刑案,缺錢搶劫,或是吸毒後暴力犯案,使得犯罪率大幅提升,加上身邊有槍,犯行往往相當嚴重,所以到了1970年代有人開始提倡,要讓一些罪行有最低刑度,比如過去吸食大麻通常是無罪的,或是根本就是緩刑,現在一律要接受基本的牢獄之災後才能了結,也就是說從1970年代末開始,美國的犯罪刑度其實是往上調的,這個調整的結果,首先是美國的監獄人滿為患,一犯罪不論輕重皆要入獄,所以後來需要加蓋許多新的監獄,但是另一方面,犯罪率卻沒有因此而下降,因此嚴刑峻法究竟有沒有降低犯罪行為的功能,固然會首先引起懷疑,但是作者作為公設辯護人,看的卻是另一件事.在他看來,因為微罪或輕罪要入獄似乎符合某些報復觀點正義論的邏輯,卻往往忽略的另一個面向,那就是犯罪者當下生活的模式被中斷,以至於他可能在服刑後重回社會時,要重新找工作,等待,失業,因為缺錢,又被逼去從事微罪與輕罪犯行,然後再被捕,如此的往復循環,一方面為再犯率增加了分子,一方面犯案者可能很難走到正常人生活的軌跡中,而這樣的結果對於社會真的是好的嗎?這便是作者要問的.
前面說到作者專門幫沒錢的黑人當辯護人,因為不用花錢,所以在罪犯的眼中這種不花錢就來幫自己辯護的律師應該沒什麼料,本來就沒有太高的期望.而作者從來也不是替嫌犯做無罪辯護,相反的他是希望藉由認罪換取法官能夠輕判,最好是緩刑輔以生活資助,讓犯案者能夠回到正常生活的軌道中.為什麼?讀者應該可以發現作者是以黑人中產的角度來協助那些落居於底層的黑人們,所以他一則會先訴求於這些黑人落居低層通常並非本意,前面所講的歷史形成的對黑人歧視的社會結構,以此形成的美國黑人文化,區隔,與對抗,使得許多黑人既沒有受過應有的教育,甚至經常脫離了主流社會的生活圈,找不到工作,或待業期極長,以至淪為吸毒成癮者,或缺錢,或缺力,又沒有太多思路,念想去尋正規道路求援,只好去販賣毒品,以致淪為輕度犯罪者,只要能夠拯救這些人一時的不濟,是有可能讓他們邁向正軌的,Locking up our own的意思應該也是在於此.
而在所有讓黑人陷入生活不利的環境因素裡,有一項根本就是歧視的存在致使他們必須面對更多的拒絕,如找工作,入學機會等,同時也要面對更多無謂的干擾與懷疑,主要來自於視他們為天生罪惡的白人執法機構,不少過當違法的搜查,逮捕讓黑人更容易陷入自我否定的情境中,所以,文本以華府這個地區為主體,因為當地的黑人警察已過半,作者可以同時探究黑人警察對於黑人的嫌疑者的執法方式與態度.此處文分兩部,一部分論及黑人執法者對於黑人嫌疑者未必較白人寬容,而這正是因為黑人警察,黑人警官,黑人局長有自知之明,他們都不單是憑空得到這樣的權力與職位的,相反的,他們是在白人警察體系中經過抗爭,用過更多的努力,打敗了許多白人同僚,才獲得這種收入穩定的職務與地位的,因此,他們比起那些黑人嫌疑者更具對黑人自我劣勢與環境歧異的感受,所以從心底更不願那些黑人罪犯輕易地破壞了他們努力而推升的部分黑人地位,與撕掉其他人對他們上慣有的錯誤標籤.而因為有了這樣的正面對比,使得作者更加相信正面的循環回饋才是有助於底層黑人犯罪者的路徑.另一部分作者則以自己親身所接受的辯護例案說明,其中一名中年婦人因爲車窗貼了深色隔熱紙,只因為白人警官的歧視攔車搜索,在車上搜出了微量大麻,沒有案底的她卻要因此入獄,後來雖來求得緩刑,卻要因此失業,而作者竟然無法幫助她找到工作,這使得原先的女案主非常失望,很有可能因為將要陷入困頓而不得不去從事非法,相比之下,另一個搶案的少年犯案者在作者的牽線下積極向受害人道歉認錯,加上又碰上開明的法官讓他緩刑,後經過 10多年,他未曾再犯且一直在正當的工作下建立了家庭走向正軌,這些都促使作者相信嚴刑未必能緩解黑人所面臨的犯罪與懲罰問題循環的無解,如果譨夠給予某些輕罪,微罪者緩刑,並輔以生活經濟協助,工作救援,必然可以改善黑人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問題,而作者在書籍的最終還以2014年華府地區緩和了販售與吸食大麻等罪行的最低刑期制度,因此將低了當地的犯案率,同時也減少了暴力案件的出現,來說明輕罪化政策可能在某些時刻對於降低社會犯罪而言是可以考慮的一點.當然,這數據只屬於地區個案,作者並沒有舉出全美的數據,恐怕也是因為全面資料並不是如此樂觀所致.
從現在的觀點,零元購如此興盛,自然也就沒有太多人會同意作者某種程度縱囚論的觀點,不過作者的焦點終究不是只在刑期的長短,輕重,他要看的是輕刑是否能改變部分生生活在底層的黑人一直在犯罪入獄間循環打轉的悲慘狀態,不過,他也知道,這終究也不單止涉及刑期長短,輕重,還是攸關於整體社會對於黑人容納度與可親度,至於能否完全地融入主流社會,除了那些外在的客觀條件外,恐怕最重要的還是黑人個體自己的行為,思考,與價值判斷上找原因,外人的助力終究有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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