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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輩的罪惡:德國如何面對歷史,走向未來?(Learning from the Germans: Race and the Memory of Evil,Susan Neiman)

       這幾天適逢超級月亮,所謂的超級月亮不過就是月球趨近軌道的最近地球點在人類眼中顯出的樣子,其實月球沒有變大,它還是同一顆,人們一樣看不到它的背面.

       以超級月亮開頭只是恰好.原先假想這本"父輩的罪惡"應該是個不錯題目的論述,可當我閱讀後卻始終沒有激起太多往下讀的動力,閱讀越慢有如嚼蠟,直到第三部分我才終於領會到作者敘事的對象可能根本就不是我,但也因此有了一些看法."Race and Memory of Evil"其實才應該是本書的核心.雖然說作者Neiman確實將本書分成三部分,第一部份談德國如何處置過往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歷史與其影響的各種可能行動,第二部分談美國南北戰爭後雖然廢除奴隸制,但其實種族歧視以另一種型態的面貌始終不變的狀態.然後作者以為德國人在處置種族問題上是成功的,可以以此為鏡提供美國參考,這便是本書的主旨.它其實是寫給美國人看的,也因此個人覺得各類大小歷史瑣事寫得過多,失去了焦點,作者想帶入哲學探索,又顯得說理太無系統且乏力,但篇幅又不少,於是讀者可能會以為得出一個以德國為借鏡的結論即可.

       作者以大量歷史故事,生活瑣事包括德國的納粹v.s猶太,與美國的白人主義v.s黑人的各種曾經發生的屠殺,暗殺,社會與政治事件外,還親身採訪了許多種族事件的受害人,遺族,甚至家族成員,更進一步地也採訪不少種族滅絕,侵害事件的加害人,及其親屬與後人.加上這本書所主談的"納粹屠殺"與"種族隔離,私刑處決"的時間與今日已經有所間隔,加害人與被害人多數都已作古,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才有了中文"父輩的罪惡"這種書名,儘管文本不少採訪段落確實有涉及納粹後人與白人主義者是如何面對與處理前人惡行的內容,但原書名根本沒有以此為探討核心的意思,這也是這類題目讓人討厭的地方,就是普遍性意義或目的往往會被特殊性,特定性的內容或目的所遮該,也是本書作者想定解決問題的答案:普遍主義,卻始終連作者自己都不斷的在各種部份質疑或切斷了這個主張,提出某些特殊性的部落主義觀點,儘管到最後,她仍是收之於此普遍主義的解答上,但可以想見它有多困難.

      首先,與其為本書取名"父輩的罪惡",還不如以普遍性的觀點改為"種族屠殺的罪惡".我以為種族偏見與屠殺根本不具備特殊性,它出現的頻率應該經常到具備普遍性,而對於此的記憶,與歷史紀錄往往是出於報復與仇恨等普遍的衝動與主觀的連結性.這兩種正是其為"Evil"的根本原因,而要解決此二者.唯有具備普遍主義觀點的理性主義與此連結的普遍性人權價值方是核心.但是作者,出版者,編輯再遇到這類問題是會將普遍性的問題先轉換為自身周遭的問題對比,形成一個自認為緊要順序的價值觀點,於是本來是恩對普遍主義出發的論述,最終又陷入個體的特殊性,部落性,而回到了"種族主義式的民族主義"觀點,於是仇恨報復又成了潛台詞,或背景.

      人總是會先處理與自身貼近的部分正是問題所在,作者所為便是明證.當討論種族迫害,屠殺,或歧視等問題是普遍性還是特殊性時,儘管作者很自覺地以為自認存著的觀點是普遍主義時,一位敘利亞阿薩的政權的逃離者直接問她對以色列攻擊巴勒斯坦的看法是否是種族滅絕時,身為曾居住在以色列的美國猶太人的作者卻半晌無法回答,儘管她知道美國的白人至上主義種族歧視是錯誤,知道納粹集中營屠殺猶太人是錯誤,可是當一個以色列猶太人為加害人問題直面應對時,顯然她沒有心理準備,甚至我以為可以說是"完全沒想過".這便是我認為普遍主義與特殊主義在主客體上的矛盾,即便如作者這樣的一位哲學家寫這樣題時,依舊無法完全理解自身思維與心理上的困境.況且歷史上的種族屠戮,滅絕,不談遠的,1950年代以後的有柬埔寨大屠殺,印尼排華屠殺,盧安達屠殺,緬甸屠殺羅興亞人,南斯拉夫的屠殺,這些都在作者的生活與眼光之外,此書裡也幾乎沒有提及,可以說若是單一種族滅絕事件對於當事者雙方可能說是具有普遍性,但從旁觀者看來似乎是特殊性,但若從這一件件累積的不斷出現的種族滅絕的事件來看,種族滅絕根本就是一種地ˋ球上的普遍性的現象,這麼說好了種族主義好比是我們日日皆能看到的月亮,而其中的一件單一屠殺事件,如納粹滅絕猶太人,或是美國的私刑處決,若以放大的文字書寫,或是以影視劇表現,那種族主義就彷彿成了超級月亮,想看的人自然覺得特別顯眼,只不過月亮的背面,即種族主義,歧視,滅絕,屠戮這些事件背後的邏輯卻始終沒有那麼清楚明白.

         雖然本書強調以德國的歷史發展經歷為借鏡,提出讓美國能仿效的部分.一部分在學習德國設立紀念碑的背後邏輯與呈現方式,一部分在於對於過往歷史的澄清再敘述.Neiman以為美國眾多的南方邦聯紀念碑設立的目的是完全錯的建立在過往的英雄主義,與喚起悲傷失落的消極情緒基礎下,目的是為了否定歷史的事實,否定南方奴隸制的傷害,強調南方過往繁榮的特徵與權利上.她認為德國的紀念碑與紀念館成立的基本立場與目標是在提醒正確的價值觀,與正確的歷史事實,沒有為特定的個人或主張開脫,是一種普遍主義的呈現.不過實際上,透過文本,我們知道,作者認為德國的處理好,是在於東德的部分,而非西德.她提出Stanley Cavell曾將思想家分為以政治為主要範疇者與以心理為主要範疇者,而德國哲學家貝蒂娜.施坦奈特(Bettina Strangneth)引此進一步申明:"在東德,釐清歷史與自我啟蒙無關.馬克思主義者認為,改變意味著改變政治與經濟關係.一旦這些關係有所改變,我們就克服了惡,就不需要進一步的啟蒙了,這是種過於樂觀的意識形態".這些便是比較了東德與西德在面對處理納粹歷史問題的態度時,得出東德可能超越西德更具罪咎態度意義時,其實也不是基於普遍主義,而是政治需要,因此本書"Learning from Germans"得出讚賞德國時變夾雜著的一點質疑:"東德的釐清過往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只是政府政策,並未延伸至生活中的對質".而歷史學家Mario Kesller:"意識形態與政治立場對他們的判斷影響非常大".因此作者Neiman相信需要在政治上與心理上的改變才能徹底釐清國家罪行,若得決定優先順序,應該先從政治層面開始努力制定防止種族主義言論的法律,制定懲罰種族主義犯罪的法律,從政府最高層開始全面譴責種族主義."你可以學到沒有哪個國家,哪個文化,哪個宗教可以完全避開我們所掉入的深淵.而一旦開始,總會有人擱置他們的良知,選擇站在獨裁者的一方.瞭解到這點的我們必須創造出一種預防性的不確定.如果連貝多芬,巴哈,湯瑪斯·曼,康德和黑格爾的國家都能做到這一點".這也意味著我們都有能力請求他人寬恕,也有能力寬恕他人而不否認所發生的一切.這需要時間.意思不是說時間可以治癒一切,而是人們需要時間意識到, 我們在成為受害者之前都是加害者,而我們之所以成為受害者正是因為我們起初是加害者.但如果我們不相信有可能認清自己,有所轉變,並建立起一個以人權為基礎的社會,那我們就會再度落入傷害之中.

       透過以上的節錄與說明,加上近年德國的右翼興起律見更即移民事件,種族主義的歧視與暴力問題又再現德國街頭,可以知道其實這事的本質根本沒有作者以為的如此顛輕鬆.沒錯,釐清國家過往的罪行,確實是一個必要的行為,但光是澄清明白真正的歷史就夠了嗎?,福克納的"過去永遠不會消亡,那甚至還沒過去"給了人們一個該質疑的可能:澄清,正確的價值觀,甚至道歉賠償,結果依然不足.德國的右翼依舊逐漸的成長與壯大,難道年輕一代的人不明白歷史?難道年輕人不懂人權?難道年輕人不夠理性,不夠現代?如果連作者筆下該學習的德國都是如此,哪又如何改扁美國更惡劣的現象,而這才是作者寫這本書的一個原始起點,川普現象帶來的分裂與歧視之痛隱隱有引發美國種族主義對抗上升的嚴重性.而這也是我寫這篇心得的核心,普遍主義其實並不容易普遍,善與刻意的善倆著之間是有分別的.德國的種族主義問題看似在兩德合併之後消彌了,其實便是一種類似刻意的善所顯出的刻意的融合,刻意的和解,它是一種表象,一如作者於本書所呈現的密西西比州境內的各種小鎮和諧樣貌,都是表面的,無所不在的歧視與3K黨暴力破壞並未改變,時至今日仍然如此.那些偏執的種族主義者只是表面虛偽的服從了當下世界的鋪片主義標準,實際上卻依舊是一個部落主義的民族主義者,一樣種族主義的在其間運作..

       個人以為讀者能在文本中找到的主要有望解決方式大約只有讓啟蒙運動的觀念普及.Neiman認為啟蒙運動是唯一的一股力量對抗法西斯主義裡核心的非理性主義."要完成身而為人的真正任務--賦予無意義的事物以意義,唯一的希望在於啟蒙運動良善的樂觀主義,及其不變的價值:自由,理性,正義,與真理".作者深信奧地利哲學家尚.艾莫里的啟蒙運動核心真理.但這裡將出現一個問題,不論是歷史教育,還是設立紀念碑,或是進行道歉賠償,這些都是政治性,是國家的專屬權力.但是澄清歷史之真相與分野,奠定宣揚紀念碑所表現出的理性人權正義等啟蒙核心價值,這些都是透過人文思想啟動的,是屬於個體思想的沉澱與匯聚的結果.兩者在立場與本質上就是不同的,前面剛讀過Jame.C.Scott的"國家的視角"已經說明了這一切的差異.一個訂製規劃單一整齊的觀念與與另一個創造有機多元分歧觀點的個體,這該如何平衡?若談齊一,則個體性不見了,那麼是否還有可能維持理性與自由的真理?若要透過"國家"這個載體,必然會犧牲某些自由度,但沒有國家這個"工具",試問要如何讓多數人都有這種啟蒙運動內核做為面對種族相處思想的基礎?現實的結果往往是屈從由國家啟動執行這種手段,於是形成了由部落主義為民族主義的現代民族國家反成了熱衷於鼓吹種族主義,甚至發動種族歧視運動的怪現象.因此川普,可能並非特殊主義,而是一種普遍主義的一種現象,只是作者應該不會願意與我得出相同的結論就是了.

       雖然個人以為這本寫得有些鬆散,可能看不到太多核心的哲學與社會學討論.但是它關於美國歷史上發生的一些私刑處決或謀殺黑人的個案故事寫的不少,採訪的對象也有許多值得一看之處.有興趣的人還是可以找來看看.但是若想看種族滅絕背後的心理學與哲學討論或是變動,則仍像是超級月亮,看不到背面.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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