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俾斯麥到希特勒：回顧德意志國
一連三本Sebastian Haffner的作品,三本書譯者也是同一人,不以出版順序,我以自認的閱讀序開始.從俾斯邁到希特勒,一個德國人的故事,破解希特勒 .第一本是統治階級的故事,第二本是平民生活的描述,第三本是最高領導的解析,綜合起來就是一群人集體瘋狂的歷史.
從俾斯邁到希特勒,剛看時不習慣,讀的慢,不知到哪兒突然通了,有點欲罷不能,譯文挺順我的喜好,覺得不錯.單從書名看誤以為它是通史,如果通史是人體素描,這本書看作在解剖了人體,顯露肌肉骨骼,敘述內心演變,只是演變的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國家,1871~1945的德意志國,一個由鬆散邦聯,終歸一統,轉而成為一個強烈國家主義的集體瘋狂歷程.
先不管各處論點對錯,寫的無保留,坦誠,不卑不亢求實為題,就夠讓人拍手讚嘆,雖然作者以一個德國人的故事贏得較多好評,但這本從俾斯邁到希特勒,個人認為另有星輝,它不在抒發感情,不在為人伸冤,也不是反醒對錯,它旨在回到那個時代,用當時角度說那些人的算計,取捨,進退,陰謀,博奕.因此,書中呈現平凡的敘述,就好像這只是一段紀錄,並不如我們以為的波濤洶湧.而又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心,能夠平靜的寫出這轉變,忘記自己也是受迫離鄉人之一.
既然不是通史,不是記錄畫面,因此,它不寫普奧,普法戰爭的過程,它寫的是為什麼有普奧,普法戰爭,想打這些戰爭的人想的是什麼?圖的什麼?寫的就是畫面外的事,書中,作者專注在每一個重要歷程與事件的因,果,可能路徑的敘述,或推論,或論證,即以一個制高點的角色來看這些,看到一個德意志國的核心,單純想知道德意志國進程的人,也可以由此了解下棋者的心思.
民族的統一,國家的強大;就是那個德意志國追求的核心. 在當時,這個核心有多重要?為了它,可以排除奧匈帝國,可以讓俾斯邁下台,軍人可以強令德皇流亡荷蘭,可以故意另馬克通貨膨脹,再特意通貨緊縮,可以忽而左派忽而右派,政黨可以忽然結盟又倏然分裂,可以假意讓希特勒任總理,可以迫害猶太人.這核心價值是貫穿全書的重點,只要讀過,知道走向瘋狂的歷程,雖是步步驚心,但它是不變的;德皇威廉二世說:"我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河政黨,我只能看到德國人",希特勒說:"你什麼也不是,你的民族就是一切".
這恐怖嗎?熟悉嗎?我們周遭出現過嗎,只是我們可能否認,大多數人否認,就像當時德人的反應一樣.作者對這個集體精神化描寫的十分清晰,彷彿它是那麼自然,這個精神化也是七十四年的歷史過程逐步摧毀的源頭,本源自於一個民族一統,強大,能免於鄰近國家侵犯的期盼,卻一步步走進妖魔化,當然不是德意志國成立的目的,也未必是德人所期,我們可以思考,是不是應該為了一個終極目的,而故意容忍不合理的殘虐,甚至眼見對特定人被滅絕,,還要視而不見,回頭看一下,本地社會近年出現的怪異現象,而我們卻無能為力,能不讓人驚心恐懼?
七十四年拆成俾斯麥時代,徳皇時代,一次大戰,1918年革命,威瑪政府,興登堡時代,希特勒時代,二戰時期,幾個簡單畫分,但一致目標是在歐洲中央建立單一民族的強國.為了這目標,各期德意志國政府的領導人如何運用內政,外交,國防,經濟,乃至文化,宣傳來牽制內部與外部的敵人,所謂的敵人是妨害達成核心的一切人與事,政黨,國家,聯盟.敢擋者,一律清除,通過這本書,很清楚的了解雖然它不是通史,卻比大多數的說史書更有重點,聚焦於統治階級轉換的關鍵事件,背景的因果,也有作者個人的某些評論.這裡不寫下層,無名小卒有多少,死多少,根本不是重點.但成立這一個國家,不就是為了這些無名輩?也許整本書就是個諷刺.
如若不然,位於歐陸中央,夾在俄,法,奧等強權間,海路則為英國海軍所扼,一個為求生存發展的民族,自我防衛,何錯之有,卻反成侵略四方的主角,難道單憑俾斯麥的鐵與血即可一路貫策,為了成就小德意志,放棄與奧匈帝國的聯手,為了領土與法國戰爭,開啟德意志民族主義上台序幕,甚至明明是奧國與塞爾維亞的衝突,卻反客成了一次大戰的核心.這種到處攬事的功夫,除了單憑領導半獨裁的威權外,沒有民族主義發酵外,怎能成事?但要如何讓民族主義發酵,這本書或許不夠詳盡,下一本書,一個德國人的故事就更精彩了,而這本可以提供必要的時代背景,先看過有幫助.
書寫於1987年,作者時已老邁改以口語表達,他人記錄完成,根劇作者推論,德意志國在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與德意志民主國,各自成為一個實體後,應該再無合一的可能,不料,言猶不過2年,柏林圍牆拆除,再1年,1990年10月兩德統一,套句網路用語,作者的預測,成了現成被打臉的結論.不過,這就是有趣好玩的,屈就現實的未來預言這麼快被翻轉,以意想不到的路徑來改變,人們一再迷戀明日的美好,卻忘了今日的重要,眼前的人與世界才是個人生活的實在依託,我們需不需要為別人的某些理想國而追隨之,瘋狂之,漠視之,容忍之?這才是需要自我沉思的一個重點,也是這個社會需要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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