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戰爭( The Forever War )
某日工作結束回到家已經晚上八點多,簡單的晚餐與盥洗後,開了電視想看新聞,此時畫面出現一柱香,一棟大樓冒著一屢黑煙,從主播的講述,猜得出來這是看圖說話,他們沒有較多的訊息,連CNN的字樣都還高掛在上,顯然新聞台偷用CNN Live畫面,只知道一架小飛機撞上大樓,看了一會,突然從畫面右邊跑出一個白影,剎那間一個碰撞似的插進旁邊大樓,這不是重播,而是我湊巧在對的時間看到這一幕.
以上的記憶極深,因為現場的畫面是如此,機遇又巧,,加上隨後一連幾天重複播出; 相反的,這本The Foever War所寫的場景與事件非但未曾在本地任何Live中看過,連簡單的畫面也未曾見,而這兩件事在傳媒普及的社會中印象差距頗大,一個廣為人知,另一個則鮮有人關心.哪怕書中描寫的戰爭死亡人數多過前者幾倍,屠殺兇殘罄竹難書,都無法改變這種現象,因此,當人們譏北韓鎖國的無知,卻不知我們自己何嘗不是,視野未必高於人,只道是開放的社會就能了然世事,雖未有國家統治階層壓制,但終究脫離不了國際政治強權,軍事強權,商業強權,媒體強權,乃至文化強權的侵略,使得我們與北韓人視野的差距,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甚至這種漠視還是開放社會中人們主動所為,其間無知比受壓迫者更為不該,熟料人們還能以此沾沾自喜!
中東事物或許複雜,宗教,種族,資源,乃至政治角力;其間矛盾完全沒有標準,只看是否符合利益,作者Dexter Filkins深刻的記錄了種種; 前一日還是塔利班戰士,今日卻可翻臉成了北方聯盟盟友反戈舊友,故主;阿富汗,伊拉克人的反覆固值得議論,但這何嘗不是美國人之過?美國人自己就反覆,那些凶狠無情,屠殺滅族的各處軍閥過去受美國人支持,接受資金武器,是冷戰時代美國的馬前卒,衝鋒隊,不過是今日槍口倒轉而已,美國也在主要敵人崩解後,將這些毫無定性的暴徒,曾經的盟友轉視為敵人,以利合因利散,以上種種若僅是政府間的恩怨利害倒也罷了,書中隨處可見無名的美國士兵,那些名字冗長的中東人民,彼此防備,怨恨,舉槍駁火,人肉炸彈,無一寧日,而這又是誰之過,帳該算到何人頭上?
為了拍一張屍體照片,兩名美軍士兵幫作者Filkins開道進入某回教宣禮堂,一陣掃射,爆炸,當先的米勒已全然不動,幾個月後米勒的追悼會上,他的父母對Filkins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我們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作者原以為會得到"是你害死我的兒子"之類的話.難道米勒是死在拍一張屍體照片嗎?大兵米勒為什麼而死,這個答案恐怕連作者都不能給;回想幾十年前的越戰,一樣的年輕美國大兵,國內的反戰,這些大兵究竟為何葬生異域? Filikins發現這些人都來自各州的鄉村,只是不願終其一生做著每小時7美元的工作,才出來當兵一賭人生,賭不賭是個人的事,但跑到這個紛亂的地區,打一場不知目的的戰爭,和一群分不清究竟友好亦或敵對的人共事或相互搏火,賭注之高直達賭命;那美國捲入或說主動攻擊伊拉克,是不是也是一場賭博?賭發現海珊(薩達姆)的殺傷性武器核設施?賭賓拉登在此匿居?賭伊拉克的石油?而美國的賭注卻只是區區的士兵,至於沒在計算中的幾十萬伊拉克平民,處處可見城毀屋頹家破人亡,實是人間悲劇!而為何師出無名,濫殺伊國人民,盲目屠戮堪比侯賽因,卻還能稱正義之師?如果只因為飛機撞樓,世貿倒塌,數千人喪生畫面震憾,只要把眼睛遮住,看不到更兇惡的殺戮場景,就不自覺的忘記,或覺不關己事,那麼人類徒言的正義之詞豈不廉價至極!
至於伊拉克,誰還關心它?過去有人在意過它?或說現在有人還在乎伊拉克變成什麼樣的國家?這問題頗有趣,就像鄰居的印傭,菲傭,與巷口英語補習班的美國佬(其實只是金髮白皮),同樣是外國人,被關注與對待的程度差異頗大一樣,伊拉克基本上不存在我們認知的世界裡,過去,現在是如此,未來應該也不會改變. Filkins在書中著墨頗多,那是連採訪者都感到謎樣般的國度與人民,伊拉克人們可以一面拿著美國人發的胡蘿蔔,大罵薩達姆,轉過身去可以卻暗助各種武裝份子活動來夾殺美軍的棒子,使得作者始終都不知伊拉克人的心思,但他確清楚的描寫了薩達姆被抓獲後的伊拉克,以為趕走一個獨裁者就天下太平?其實那才是災禍的開始而已,原來是個單一的宗教專制國家,現在少了共主,少了強勢壓迫的權力,野心人士皆想從此間隙立足稱雄,遜尼派,什葉派,海外流亡人士,各有所圖,背後也有外國勢力,美國人,伊朗人,基地組織,彼此明爭暗奪,街頭喋血,擄人勒贖,無一寧日,巴格達市區幾乎隨時可成屠殺戰場,消滅了薩達姆,卻來了更多肆無忌憚的冷血狂人,失勢的遜尼派,佔多數卻從未在伊拉克掌權的什葉派,各有其武裝戰士,而留在當地的美國士兵也因時局日漸凌亂,不時被偷襲喪生,由自衛反擊而變成另類的殺人部隊,整個伊拉克竟成了不曾在媒體實境演出的煉獄王國.Filikin在這點上表達頗平靜,有老調,亦有驚喜,他未對於美國政府,政客有過多的評論,也沒有著眼在中東地區的宗教傳統上,他只是敘述伊拉克當時的那種荒亂,殘破,與無助,甚至他以"內戰"來形容伊拉克民主政府建立後的情況,與我們普遍以為的國際戰爭大不相同.
亂象叢生,人如螻蟻,可笑的改變正在進行,美國主導的民主制度進入伊拉克,國會改選,但這並不像一場公開的選舉,既無遊行,也沒有造勢活動,候選人只能在有限的地區宣傳,雖然有模有樣的仿民主國家,但當台下選民質問什葉派有哪些人參加選舉,什葉派的參選人竟說"我們不能把所有參選人的名字都公佈",因為可能一公怖,不久就會遭暗殺,在這種令人恐懼的環境中,哪能有什麼真的民主結果,投票當天,儘管街上仍偶有突發的爆炸聲成來,一個前去投票所的伊拉克婦女說"你們,你們毀了我的國家,美國人,英國人,雖然這樣說很失禮,但你們毀了我的國家,而你們叫它是民主","民主不過說說而已".
一個獨裁者不能造福人類固令人痛恨,同時憐惜伊拉克人民,但採取這種軍事入侵,使得一個至少尚安穩的國家陷入大亂,卻鮮少有人願意挺身譴責,遑論對抗,這固然是國際情勢所逼,何嘗不是人們的眼睛已經被某種力量關閉,缺少了對看不到戰爭畫面的省思,卻只見那些流亡政客穿梭其間,將伊拉克的原油資產一筆筆當成與外人交換利益的工具,而人們還以為伊拉克人自此過著幸福的日子,而Filkins於書中大量的寫出這個在戰事中伊斯蘭國家的種種,但他沒辦法替代伊拉克人,畢竟作者是美國人,同情也好,憐憫也罷,離開了就與現實無關,但生活在當地的人,在美國人離開後還是伊拉克人不變,他們得罪不起各種武裝份子,聖戰士,即使他們不反對美國人過去的作為,卻也必需面對隨時而來的恐懼,不知這種艱難還要持續多久,無權改變,也無能力改變,對伊拉克人民而言,這真的可說是一場Forever War.而美英那些大談正義,民主之士在離該伊拉克後還在沾沾自喜,歌功頌德,以為改變了一個專制國家,改變了一些人一些事,帶來了民主政權,卻不知只是越改越壞,在不成熟的社會中做無聊的體制植入,留給別人無窮盡的苦痛,讓伊拉克至今只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國度,而伊拉克仍還是伊拉克,套句美國大兵的話,"美國有內戰,伊拉克也有內戰,自己的內戰要自己打",伊拉克人的問題還是要自己解決,縱使那可能是源自數百年來宗教派系不同產生的嫌隙不易化解,也只能靠伊拉克人自己的智慧與能力,外人無論如何是無法以己度人的.
這本報導文學並不泛政治化,也沒有太深刻的中東宗教,種族,地源問題的討論,只是描述戰場下的各種殘忍手段,光怪陸離,及Filkins與伊國人民,美國士兵間的情感,互動,以媒體角色來說已足夠,畢竟記者不是評論員不過多主觀也是常事,做為媒體人應該會羨幕Filkins能長駐此區,這種戰地記者一面危險,一面卻能觸及更多特殊環境下的人事物,相比較下本地媒體資本小,人員少,鎮日只能追蹤明星緋聞偷拍照,介紹飯店攤販飲食,旅遊地,請一些無聊人排排座空言闊論,卻還要硬充是一個頻道,填滿時段的能力尚不足,遑論質量,也只好在處處愚昧低俗下討生活,長期陷在這種循環無法提升,也算自有其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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