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社會及其敵人(上))(下)(The open society and its enemies)
自大稻埕的二手書店拿回這書,運氣不壞,號稱九成新,但目視推測前手大概買來就放進書架裡,更好的是只花了新書的半價,這本似乎已絕版,網路上二手都賣得不便宜,比新書價還貴一倍所在多有,要不是書涉及對馬克思主張的批評讓我懷疑簡體版會刪節某些內容,最終可能因購買不易而棄繁就簡.最早知道Karl Popper此人並非從思想,哲學領域的閱讀,而是源自我們投機客前輩George Soros,他的那本金融煉金術(The Alchemy of Finance),即便未必看得懂也知道反射理論奠定於Popper的政治哲學原則為基礎,從Soros的論述中能感受Soros對Popper高度推崇,似乎那就是他投機策略的哲學源頭,當然投機客們大多數只對Soros的煉金秘方有興趣,對哲學等令人瞌睡的學問寧束之高閣.沒太多人會好奇Popper的主張,沒想到現在居然要讀Popper的書,當然此時的路徑已非自金融,而是轉了一圈從一連串奧地利學派到自由主義等書籍的閱讀上.
簡單的一種比喻,如果大眾認為北韓人民說自己的生活最幸福是諷刺的,Popper在這本開放社會及其敵人寫的就是否定柏拉圖,馬克思企圖建立一種自認完美幸福政治社會制度的可行性,書明白指出那些大師的想法單純,實與北韓人一樣的封閉天真,一切自認的美好純粹只是出於大師們自己的想像,毫無施行的可能,實際上結果必是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1984,再擴大馬克思,柏拉圖的角色意義,就是以此兩人的主張為縮影,以他們自稱對於政治社會所提最完美的制度構想來代表任何一種宣稱對人類最有助力最完美公平的制度,即Popper明白大聲的說出所謂的烏托邦,理想國都是騙局,是欺人自欺,Popper壓根不信這世界有預設計畫下完美政治社會制度的可能.1984與我們最幸福要一是小說.一報導文學,都是以情動人,淺顯易讀,但開放社會及其敵人是本厚重,枯燥,參考大量古籍,歷史人物言論,邏輯頗艱澀,附註不比正文少,用1100多頁的談道說理來導引Popper論點的大書,縱使可稱為經典,卻不是輕鬆讀物,如果只是要人感嘆珍惜生活,大可不必看這種嚴謹作品,Popper寫書於1945年比1984與我們最幸福都要早,所說的一切都已成真,而它的現代意義在於提醒人們對這種宣稱對人類號稱最完美政治社會制度的防備,它不一定是共產主義,也可能它就是你身處國家當前正施行的政治社會制度,或是要人們警覺當前被選出自稱能帶領人邁向美好未來的政治人物可能就是下一個馬克思,柏拉圖.無論在認識論和社會歷史觀上,Popper的立場就是要批判權威主義,捍衛開放社會,即自由與民主的社會.
雖然Popper思想的是以回歸理性出發,然而Popper實際的主張是對於理性的批判,真正的理性在於它可以接受批判,不迷信,不盲從的批判和探索是理性真正的精髓所在.Popper的態度是我可能錯你可能對,通過努力,我們可以更接近於真理. 科學之所以科學在於它既可以被證偽又不服從任何權威,很顯然,這不是一種完全的理性主義, 他不堅持理性能夠解釋包括理論自身在內的一切現象.在他看來證明各個學科其固有的價值預設是沒有確定把握的,而且不免落入循環論證的圈套. 如果一個人堅持理性主義, 那麼他本身就是有非理性主義因素的. 因為他存在這樣一種價值預設,那就是理性主義比非理性主義更有優越性.Popper也承認非理性主義比理性主義在邏輯上更具有優越性,那是因為它不需要對自身的存在提供合理辯護. 但同時Popper否認徹底的非理性主義.Popper指出完全的理性主義只會給人帶來思維上的困惑,而完全的非理性主義卻會造成社會的禍害. 所以,理性和非理性主義之爭,邏輯上不能提供答案,但在倫理關係上,在價值判斷上,理性主義比非理性主義的優點多.因此Popper沒有過多的在科學上突出兩者的對立,但在社會政治哲學中,他以理性批判主義和非理性主義的對立作為矛盾的焦點,猛烈抨擊了開放社會的敵人,即民主社會的敵人,Popper說一個部落,集體主義的社會是封閉社會,開放社會就是各人可以決定個人的事的社會, 而這個開放社會的敵人就是任何一種建立完美國家,理想國,烏托邦的想法或主張,因為那些最終都是造就極權主義的結果,集權主義就是這個開放社會的敵人.
看這本書是懷疑的,不是質疑作者,而是懷疑自身是否有能力判斷思考對錯,真假與真相.雖然很久以前翻過一次資本論,但也只是浮光掠影,快轉讀過,所幸世上被逼讀馬克思思想的人很多,若有對Popper質疑或疑問,想必論者不少,應該還能在別處者到應對的質疑,但關於柏拉圖就無能為力了,自己連起碼的理想國都沒讀過,無法知道Popper所有引述評論對話集內容是否符合真實,甚至不知這些對話的時機,角色,目的,在不能辨別下只能依賴Popper的論述與觀點,必然會被Popper牽著走,這樣就失去了看這種書的意義.而理想國涉及了大量蘇格拉底的思想語錄,Popper在本書中將蘇格拉底與柏拉圖做了絕對的切割,雖然一般認為柏拉圖是蘇格拉底的學生,但Popper在論述時顯然傾向同意蘇格拉底,而以整個上冊來對柏拉圖的看法提出質疑與批評,並區分了兩者立論間的實際差異,理想國這書中心主旨談的就是正義,探討的領域包括了經濟學,政治社會學,政治哲學,倫理學,正義及知識.從這個基點出發,柏拉圖透過蘇格拉底的言論試圖建造一個理想城邦,這個城邦的司法理論是完美的,柏拉圖心中的理想政體模式是依靠德性,建立在知識和真理之上的貴族政體,而在政治家篇和法律篇中,柏拉圖對理想政體依據現實根據進行了區分,分為君主政體,僭主政體,貴族政體,寡頭政體,民主政體和暴民政體,這是一本政治領域的經典.由於蘇格拉底自己從沒有寫下任何著作,理想國的內容也是柏拉圖自撰,到底有多少是蘇格拉底箴言有多少是柏拉圖虛構,後人恐怕不能判斷,以此書為出發要對個人做出評判,恐怕有難以為繼的可能,但Popper在開放社會及其敵人筆下把蘇格拉底就歸入個人主義,視其為解放人類心靈自由的聖哲,而卻將柏拉圖納入主張極權主義,菁英主義的代表,對兩者評論差異頗大,因此才會有因不清楚理想國內容,看Popper這書顯然很心虛之感慨.
值得注意的是Popper以批判歷史主義為本書起點開始論述,實際上他卻從研讀歷史與古籍出發來導出個人理念,他直指修昔底德雖是歷史大家,伯羅奔尼撒也是部巨作,但這也只能表示那是修習底德一家的觀點,未必即是歷史真相,相同的,理想國雖是以蘇格拉底對話為主軸的經典,事實上卻充滿著柏拉圖的個人思維,與他對蘇格拉底的批判,透過引證與多重角度與角色的分析,Popper在本書中明確的寫下柏拉圖是一個極權主義的主張者,而修昔底德則是欽慕寡頭政治,反對民主政治的史家.透過這些對於個人政治信仰,道德主張,或是職業生平的了解,Popper才產生了對於柏拉圖思想的主要批判各種思路.而從柏拉圖歷史主義轉到黑格爾的歷史主義,接著是馬克思的歷史主義,最後再以歷史的意義作結論,對於歷史主義的反對形成這本書相當重要的幾個連結,特別是以柏拉圖的學生亞里士多德的本質主義說起,重新將柏拉圖的不變轉成黑格爾的變動唯名,進而促成了馬克思思想這一段的推衍,從柏拉圖的極權主義,推到馬克思的近代極權主義,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黑格爾到馬克思都成了開放社會的敵人.黑格爾在其間作為鏈結,也是除了馬克思與柏拉圖外被Popper批評最多的哲學人物,這些人物在政治或哲學上的看法或有不同,歷史主義,本質主義,唯名論,還是辯證法等差異在Popper眼中只是包裝方式的不同,他們幾位實質上都是期望人民應該崇拜國家,民族與歷史,人民是為了達成國家的目的而生存的,個人事實上還頗同意這觀察,一個特定的國家主義,民族主義正是當代開放社會的大敵,特別是在經濟發展不順時,利用這種集體主義來達到執政奪權宣傳的口號,往往在民主社會中是取得選票相對有利的工具.
依據柏拉圖的說法,因為他認為只有少數人才適合進行統治的工作,他沒有訴諸辯論式的敘述,只是宣稱應該由智慧者進行統治,他宣稱"除非我們能由哲學家擔任國王進行統治,或是現在那些被稱為國王的人真正適當地學習了哲學,使政治權力和哲學能完全相融合,並且將現在那些只從事政治而不鑽研哲學,或只鑽研哲學而不從事政治的傢伙完全驅逐出去,否則我們的城邦永遠也不會獲得安寧,人類也不會免於邪惡的災難", 柏拉圖將這些哲學家國王定義為愛好真理的人,並且以船長與他的船隻,或醫生與他的醫藥的寓言來正當化這種主張,既然航海和醫病都不是所有人能有資格實行的專業,統治也應該由專業的人進行.依據蘇格拉底所說在理想國裡所建構的理想國家,是要由檢驗一個城邦的正義與不正義的層面來決定的,一個真實而健康的城邦應該包含農夫,工匠,商人,以及掙工資的員工,但沒有進行統治的哲學家國王階層,也沒有如香水,香料,娼妓,糕餅等東西,也沒有繪畫,黃金,象牙,睡椅,詩人,獵人,以及戰士. 理想的國家是用以作為一種象徵,以表示一個人內心的意志,理性,以及慾望的綜合.蘇格拉底並沒有主張理想中的城邦,而只是用以突顯不同的人們以及他們心靈狀態的差異.不過柏拉圖哲學家國王的概念卻被許多柏拉圖之後的人們用以正當化他們個人的政治思想,一個懂得哲學的心靈應該具有理性,意志,以及美德的慾望.一個哲學家應該適當的熱愛智慧和勇氣,以智慧作為他們行為的基礎.智慧則是對於美德的知識,或是與所有存在的事物之間正確的相處態度,有關國家和統治者,柏拉圖表主張由一個惡劣的暴君統治反而更好,因為只有一個人能從事惡劣的行徑,不該採取有缺陷的民主制度,為所有人都可能做出那樣的行徑,柏拉圖表示那些聰明的,理性的,具有自制能力的,愛好智慧的,適合替共同體進行決策的工作.這些工作與靈魂裡的理性部分相符合,符合此一條件的人數極少.Popper也就是從這些對話論述間分出兩者間的差異,菁英對平民,極權對個人,專制對自由,明顯的突出了蘇格拉底而貶抑柏拉圖政治思想為一種終極的極權主義.
Popper首先為歷史主義進行定義,以選民的概念入手,然後追溯這一思想回到了希臘社會從部落向最初的城邦演變的年代,從赫拉克里圖斯的流轉概念否定了一切永恒到柏拉圖為了消除這種恐懼從而在現世的無常之後發明出了永恒的理念,從而為歷史主義打開了最初的大門.柏拉圖崇尚歷史主義,認為變化是邪惡,靜止是神聖的,變化著的看得見的世界僅僅是不變的看不見的世界的一種衰落摹本,Poppper指出這個想象出來的哲學信條推出了柏拉圖的歷史主義理論,對原始最優社會的想象與憧憬,而這種信任依賴理性卻正是從非理性的流轉之中孕育而來的,.其後Popper指出了本質主義的來源,唯名論得到了新的描述,不再去窮究名詞的定義,而更關註對其狀態和相互影響規律的描述.從更本質的哲學探討進入了社會學理論,Popper詳細分析了柏拉圖的國家理論如何根植於其認為歷史變化,從而形成只能是負面的歷史主義哲學思想,其核心在於Popper認為柏拉圖使用了"正義","善"等道德名詞掩飾了理想國裡的極權主義思想,將其打扮得如同來源於平等.柏拉圖導出的正義原則是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工作,只要統治者統治,工人們工作,而奴隸們被奴隸,國家就是正義的.正義是對自己分內事的堅守,對別人的工作不僭越.奴隸始終匍匐於社會底層.但Popper鮮明的反對人的優越性,無論是種族上的,智力上的,道德上的,或是教育上的,都永遠不能成為要求某種政治特權的理由. 其後,緊承上一部分,從社會學深入到了政治學,Popper特別以理想國為基礎探討了柏拉圖的城邦圖景,對柏拉圖的哲學王國中包含的生育制度,階級制度以及教育制度都帶著明顯的批評,全書中以靜態,不變,自然主義,古老,永衡,階級最終推展到極權主義的路徑來表達Popper對柏拉圖思想的理解,直言柏拉圖以牧羊者的態度來看統治者角色,認為統治者與被統治間應該有清楚的界限,階級各守本分,被統治者對於統治應該抱著敬神崇拜的行為態度,是一種建立在威權上的極權主義者,在上冊最後一章將柏拉圖的全部政治理想歸結為烏托邦社會工程與Popper所主張的細部社會工程相比較,要世人警醒著極權主義的思想其實離我們不遠,它們就夾雜在那些主張完美國家,烏托邦,理想國的制度理念中.
Popper指出所謂的烏托邦社會工程是以整體社會改良為目的,所提出社會制度的改革方針,其目的是想創造一個完美的國家或社會,烏托邦主義者試圖實現一種理想國家,以一種極端美好的標準為目的,創造最大的幸福,所以它改革範圍與遠景是宏大的,而若想得到大多數人贊同這種改革,勢必要以較大的強制力來排除反對者,因而威權或極權的統治者較符合在此種環境下生存,而為了達成烏托邦必然會期望一個強有力的極權統治來達成目標. Popper相信柏拉圖的烏托邦方法與其完美主義聯系在一起,希望建立一個不僅比我們的世界好一點,而且是完全消除所有醜惡的世界,一個真正美麗的新世界. 相對的,Popper提出細部社會工程來做為改善的基礎思想,他認為社會制度的修復以較小的目標為起點,逐步完善制度,是一種成功機率較高,失敗傷害較小方式.他的細部社會工程將尋求避免可以避免的不幸,而不是追求其最大的終極幸福,而且細部社會工程可以避開烏托邦社會的獨裁者繼承者的問題,並免掉為之鬥爭的方法.Popper對於烏托邦工程學的批判,旨在勸告人們,不要將社會當成一個整體的重建,因為我們的經驗有限,社會生活範圍的變動極為廣大,實際後果是不可逆料的.他直言我們必須要求,每個人都應當有權自己塑造自己的生活,只要不過份妨礙到他人便行,所以他認為藝術家可以在其他材料上尋求表現,不必對政治採取相同的原則,Popper要求政治必須維護平等主義與個人主義的原則,而他認為柏拉圖的主張正如藝術政治家,必定先行清除現存的各種制度與傳統,必須以整肅,下放,驅逐,殺戮來先行清除畫布,才能進行藝術型的改革,而Popper正反對這種大規模的政治工程術.
Popper批過柏拉圖的極權思想後,接著就瞄準他主要的目標馬克斯思想,但並不是以直路行進,而是繞道亞里士多德與黑格爾,眾所周知亞里士多德是柏拉圖的學生,而馬克斯受黑格爾哲學思想的影響極大,因此他若能連結亞里士多德與黑格爾,就能形成柏拉圖與馬克思皆是極權主義的一脈相承.但Popper指出柏拉圖的歷史主義和黑格爾的有一些不同,黑格爾繼承了赫里克拉圖斯的一切皆變的思想,和柏拉圖不同,黑格爾並不認為變化的趨勢是走向衰落,而是趨向理念,是向上發展的,因而黑格爾的歷史主義是樂觀主義的.Popper抨擊黑格爾,他借用叔本華的話批評黑格爾的哲學邏輯混亂,武斷專橫的空言,甚至直指黑格爾的哲學之所以能發揚光大,是因為普魯士國家的官方需求.黑格爾的國家主義,民族主義有著巨大影響,從書中看得出Poppe極度貶抑黑格爾,甚至舉例黑格爾以辯證法得出木星與火星之間沒有其它星體,卻不知早幾個月前已有人發現了這個星體來嘲諷黑格爾不知世事.其後開始展開對於馬克思主張的批判,從勞動價值到經濟周期理論再到馬克思的歷史主義以及道德理論,相較於柏拉圖與黑格爾,馬克思無疑是Popper最有好感的一位,至少肯定了他思想是源自於美好的善意,但即使如此,他對馬克思理論的批判也毫不容情.
在Popper看來馬克思的經濟學說是為他個人的政治主張服務的,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堅持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社會經濟基礎決定了政治,法律等上層建築.Popper認為經濟固然有其作用,但過分強調經濟的作用,甚至誇大為決定社會發展的唯一因素,無異是有問題的,首先,如果經濟體系被摧毀,只要技術知識仍然存在,那麼經濟體系很快就能被重建,但如果連技術知識也被完全摧毀,現存的經濟關係將隨之消失,而它的重建將會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其次,對社會經濟條件的了解,離不開對科學,宗教等其他文化方面的理解,但是反過來,即便沒有經濟背景,人們仍然可以研究一個時期的科學思想. Popper強調思想和知識是進行經濟活動的必要條件,而經濟因素絕不是人們進行思想活動的必要條件. Popper不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在他看來這麼說是完全顛倒了. 政治權利是經濟保護的關鍵,民主政治是被統治者控制經濟權利的唯一方式.Popper認為馬克思主義無法證偽,是一種偽科學的教條主義,在Popper看來馬克思主義是曾經出現影響最廣泛,也是最危險的歷史主義.馬克思宣稱物質生產規律決定歷史進程,而資本主義規律蘊涵著毀滅其自身的因素,因為它造就了無產階級,無產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並發展到共產主義,這不依人的意志而轉移,他完全是一種歷史必然,在Popper看來那完全是因為歷史主義局限性所致,因為通過歷史而預言未來,那是毫無根據的.
黑格爾的思想分別被馬克思主義,黑格爾左派及其法西斯主義繼承.Popper 認為這些流派在知識淵源上十分近似,但忽視他們之間的差別則是不公平的.他首先肯定馬克思的真誠表示如果不承認馬克思的真誠,我們就不能公正地對待他.他還認為馬克思是真正熱愛自由的,馬克思對社會科學和社會哲學的興趣,基本上是一種實踐的興趣,他以為自己在知識中找到了一種推動進步的手段,因此Popper肯定馬克思用社會的經濟條件來解釋社會發展的動力的科學性和進步意義,他還認為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和階級鬥爭理論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只是不能簡單化的被運用.即使如此,在Popper看来馬克思是一位錯誤的預言家,他錯誤相信歷史發展存在著和自然科學一樣的法則,並且力圖揭示社會發展的規律. 馬克思和柏拉圖一樣,有一種唯美主義的傾向.他們都相信可以透過一種社會革命的形式掃蕩一切罪惡.馬克思把社會革命當成是取得社會進步的唯一選擇,把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看成是社會發展的必然,這是Popper不能同意馬克思的地方.更為重要的是認為馬克思誤導人們相信歷史預言是探討社會問題的科學方式.在那些試圖推進開放社會的事業的人的隊伍中,Popper認為馬克思的解決方案是柏拉圖式的烏托邦主義,馬克思沒有看到除了社會革命這種全方位的變革外,無產階級還可能選擇其他的方式改變他們的處境.
Popper的政治哲學與認識論和它開放社會的想法密切相關,他認為歷來把誰當統治視為政治問題的根本,但卻因此造成長期混亂. 在他看來,思想家不應受最美好國家或好政府美景的迷惑,應思考出現壞政府可能,從而探索和努力建立制度來防備防出現壞政府的可能.因此取代解決誰應當統治的問題,將重心放在如何組織政治制度來防止統治者極權的可能,使統治者不斷地從錯誤中學習,並允許人民對政府工作進行自由批評和討論,以便對統治者加以制衡,而達成主政者不敢或避免做壞事.Popper自栩為自由主義者,主張批判理性主義為基礎的新自由主義,而不是以古典時代的理性主義為基礎的舊自由主義,古典自由主義雖強調平等,自由,主張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認為人認識了真理就有了自由,但他們未能解決威權主義的問題,反而讓自己陷入新的權威主義之中,這是因為真理並非自明,而是難以獲得的,當一般人得不到真理時,就又轉向迷信個人權威. Popper的政治自由主義繼承了傳統自由主義,認為人們需要有秩序的國家是因為國家可保護他們的自由,國家可保護人民免受罪惡侵略,這是一種保護主義的國家觀.但在賦予國家保障的職能後,它就擁有巨大的權力,也必然存有濫用權力的可能.所以自由主義者通常又主張必須限制國家權力,只有受自由公民所控制的國家才能為公民提供合理的保障.因此國家既要發揮保護公民的職能,又要時時提防它濫權為非. 在Popper看來一切的政治制度問題,法律結構問題,與其迷信某個統治階級的優秀品質,倒不如建立好的控制制度,使之難以濫用權力,再好的統治者都可能走向腐敗濫權,而有了好的政治和法律制度,即由被統治者對統治者施加某種有效的控制,就可能迫使壞的統治者不得不做些符合民眾利益的事情,所以他堅持這樣一種基本原則:國家雖是一種必要的罪惡,如無必要,它的權力不應增加.
Popper傾向於民主制度,但不認為民主即等於多數統治或人民主權,在他看來民主制度只是能夠用不流血的方法來罷免或撤換統治者的政治制度,民主社會的傳統也使當權者無法破壞這些制度,這才是最大的優點. 而與民主制度相對立的專制制度則只能通過暴力或革命才能撤換政府,Popper說我們願意通過理性的討論來解決分歧,但如果在事實上不得不生活於專制統治之下,那就要面臨容忍的矛盾.容忍異己本是一種理性的態度,但容忍不能擴大到不容忍的人,否則就會破壞容忍本身,因此我們有權利在必要時對不容忍者采取暴力. 因此Popper認為民主制度的真正重要之處不在於其政策比專制的政策有多高明,而在於它對政府權力的制衡,它實現的一種自我調整的機制.
Popper把從柏拉圖透過黑格爾到馬克思等對社會改造的方案稱為烏托邦主義,他不贊成烏托邦主義, 用這種烏托邦方法對社會制度進行設計在Popper看來是必然失敗.因為它首先必需存在一個絕對理想的方案,其次.對這個方案要有絕對的信仰,同時必須有辦法將好的方案挑選出來,最後.還要有實現這種方案的最佳手段,而Popper認為同時具備這幾個條件是不可能的.執行上只要烏托邦工程管理者間存在任何的意見分歧,如果不能以理性的辦法解決,就可能訴諸暴力.所以烏托邦社會工程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賴英明的領導者,因此這種方法是十分危險的,它容易導致教條主義,使人們過分依賴精神領袖或偉大導師為我們設計的理想方案,且很容易為極權主義的產生創造條件,同時還為政治家推脫自己的責任找到合理的借口.如果一種方案實施的效果好,政治家可以把它作為自己的功績,而一旦它失敗了,政治家們又可以為自己辯解,把責任推給前人.Popper提出細部社會工程的方法,他認為這種思考方法具有可行性,用這種方法可以不必事先有一個社會藍圖,他也不預想要一步到位實現某種理想國家,而是採取逐步的方式,進行有可行性的社會改革,Popper認為烏托邦與細部社會工程間是理智和非理智之間的差別,細部社會工程是任何時候都可以實施的,它鼓勵人們積極地改變現有社會中的各種不合理的現象,爭取更好的結果,而烏托邦的方法潛在地期待某種一勞永逸的變革,不切實際地以為人間天堂可以在一夜間建立起來,事實上烏托邦夢想最終都是災難性的結果.
Popper在書中盡地分析了極權主義產生的原因及它可能帶來的後果,個人雖然不能完全了解哲學路徑推衍的對錯,但還能領略時時警醒對政治語言中潛藏的惡魔,在一個號稱右派的網上,看到了許多自稱自由主義的人,然而他們所有發表文章的重點,全是以政治領導人,區域,民族自決為議題,骨子裡卻是嚮往集權主義與強人政治,類似這樣內心住著一個威權主義思維,強人政治思維的卻稱右派,稱民主,甚至自認開放者不計其數,甚至,我們可以脫下長褲露出短褲抗議髮禁制服,卻歡喜接受一致性的營養午餐,我們可以穿著皮衣金屬鉚釘喊Rocker卻對高度崇拜於某種國家主義或政治人物,其實我們並沒有真正發現,雖然自認生活逐步美好開放,極權主義其實一直伴隨在身邊,它是用潛藏隱晦的方式入侵現代人的生活,當我們說不要家長制時,自己卻又當了另一種家長,當我們不要孩子記憶標準答案,自己卻又給他一個答案.而這才是Popper的書帶給讀者最大價值所在.開放社會的敵人,一直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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